时间仿佛凝固成了玄冰。
女帝降凌月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意与帝王之怒如同实质的铅块，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角落。
玄铁卫们匍匐在地，连呼吸都几乎停滞，唯恐一丝声响引来灭顶之灾。
降凌月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，如同最幽邃的寒潭，倒映着淡金色屏障内那颗平静得令人心悸的头颅。
尚枳抛出的交易，像一柄淬毒的匕首，精准地刺入了她最在意的几个要害——
首先就是那《天衍封神术》的神罚陷阱， 这是悬在帝国心脏上空的利剑！湮灭帝都？
降凌月毫不怀疑尚枳对于这件事还在隐瞒什么。
这个叛徒的谨慎，她五百年前就领教过。
帝国最高禁忌秘术，竟成了随时可能反噬自身的毒瘤，这绝不允许！必须掌控核心，消除隐患。
还有关于“神明”的真相——这是降凌月无法抗拒的诱惑。
林柠体内的存在，尚枳那不死不休的执念，旧神域的诡异……这一切背后隐藏的秘密，关乎帝国的根基，甚至可能关乎更高层次的存在。
掌握真相，才能掌控未来。
随后是对尚枳的“终结”——挫骨扬灰，神魂贬入九幽，永世不得超生！这是降凌月五百年来刻骨铭心的夙愿。
尚枳主动提出，甘愿承受这最残酷的结局，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诱惑。
亲手终结这个背叛者，是洗刷耻辱、稳固帝威的必要仪式。
最后就是林柠的价值与隐患——放林柠离开帝都？给予自由？这个条件……降凌月心中冷笑。
一个承载着未知神明、与尚枳有着扭曲羁绊、且对自己满怀恨意的容器，放出去就是一颗不受控的、随时可能爆炸的星辰碎片！
风险太大。
但是……尚枳的筹码，尤其是那“神明的真相”，价值同样巨大。
权衡的天平在降凌月心中剧烈摇摆……
拒绝交易？立刻碾碎尚枳的头颅，泄心头之恨。
即便尚枳拥有无与伦比的强大自愈能力，但她可不认为自己作为统治整个南方大陆最强王朝的帝王，连一个小小的武将境都无法杀死。
但杀死尚枳的代价就是——永远无法知晓《天衍封神术》的完整秘密，神罚陷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；关于神明的核心真相可能就此湮灭；林柠这个特殊容器的价值无法最大化利用因为只能被动研究，风险也未知。
更重要的是，尚枳如此平静地提出终结自己，若拒绝，反而像是让她“得偿所愿”地解脱了，降凌月岂能甘心？
接受交易？能立刻获得至关重要的密钥，消除帝国心腹大患；能撬开尚枳的嘴，获取关于神明、旧神域的核心情报，价值无可估量；能亲手以最残酷的方式终结尚枳，彻底了结恩怨。
至于林柠……“放她离开帝都，给她自由”？降凌月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
帝王的承诺，自有其诠释的空间。
一个“自由”的容器，依然可以在帝国的“注视”之下，发挥她应有的作用。
况且，只要尚枳还在她手中，林柠这枚棋子，又能跑到哪里去？
冰冷的决断在寒潭般的眼眸中沉淀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死寂的压力让玄铁卫们几乎要窒息。
终于，降凌月身上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，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。
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，但那份帝王的冰冷威严却更加深沉内敛。
她缓缓抬起手，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。
一道凝练如实质、散发着尊贵紫金色泽的符文瞬间成型，符文的核心是一个威严的“契”字，边缘流淌着如同星河般的光点，蕴含着至高无上的约束之力。
“以帝国气运为凭，以朕帝魂为证。”降凌月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平静，每一个字都如同金科玉律，烙印在虚空之中。
“契约成立。”
她屈指一弹，那枚紫金帝契符文化作一道流光，无视了淡金色屏障的阻隔，直接没入尚枳的头颅之中，消失不见。
一股源自帝国本源法则的约束力瞬间缠绕上尚枳仅存的意识。
“现在，告诉朕核心在何处。然后，告诉朕，朕想知道的一切。”降凌月的目光锐利如刀。
“若有一字虚言，或试图在契约中留下任何暗手，朕会让你知道，何为真正的……‘永恒炼狱’。”
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，冰冷的视线仿佛能穿透尚枳的意识，直指她最深层的恐惧。
屏障内，尚枳的头颅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。
帝契符文融入的瞬间，她感受到了一种远比这淡金色封印更沉重、更无法挣脱的枷锁，那是来自帝国意志和帝王神魂的双重束缚。
然而，她此时甚至……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。
她没有丝毫犹豫。
一道微弱却极其精纯、带着古老沧桑气息的灵光，从尚枳的眉心缓缓渗出。
这道灵光并非文字，也非图像，而是一种引导性的力量，一种与《天衍封神术》卷轴本源相连的“钥匙”。
它穿透屏障，向着皇宫中某个地方悬浮飘去。
“……”降凌月挥挥手，让一名玄铁卫立即追着那引导灵力而去。
……
不久之后，那玄铁卫回来复命，带来一团灵力印记。
降凌月伸手，那灵光印记便如倦鸟归林般落入她的掌心，瞬间融入她的帝魂之中。
一股明悟涌上心头，关于《天衍封神术》卷轴几个关键而晦涩的节点、几处看似冗余实则关键的符文结构，瞬间清晰。
那潜藏的、足以引发湮灭性神罚的陷阱脉络，如同被点亮的星辰，在她意识中纤毫毕现！果然如此！这个阴险的叛徒！
确认了核心的真实性，降凌月眼中寒光更盛，但同时也掠过一丝掌控带来的冰冷快意。
隐患，消除了最关键的一环。
“核心已交。”尚枳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平静无波，“想知道什么……问吧。”
降凌月收回审视核心的意念，冰冷的目光重新锁定屏障内的头颅，如同最精密的刑具，准备开始撬开这尘封了五百年的、沾满背叛与疯狂秘密的硬壳。
“第一个问题……”降凌月的声音如同淬冰的针。
“你背叛朕，放走前朝末帝，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封印那个“神明”的真实目的，是什么？与那‘受肉之体’有关？还是……与林柠的父母有关？”她的问题极其尖锐，直接指向了林柠陈述中那模糊的、关于她父母“战死”的时间点——恰好在林柠被拖入旧神域后不久！这仅仅是巧合？
“想要封印‘那个东西’的真正目的啊……”
尚枳死寂的眼中，那无尽燃着痛苦的意志火焰中，似乎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。
情感的冰原深处，仿佛有被尘封的、染血的记忆碎片被强行翻搅出来。
她沉默了数息，才用那微弱而干涩的声音，吐出了一个让降凌月意想不到的答案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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