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了内殿。
白欢察觉到四周宫女内侍们个个都是小心翼翼的，弄得她也紧张起来，敛眉低头，不敢多看。
不一会儿，通传宫女走了出来：“董大人，请。”
内殿竟然漆黑一片，唯有过道左右铜鹤叼着烛台发出微弱的烛光。
从亮堂堂的地方骤然进来，两眼一抹黑，吓得她下意识的伸伸手去拉走在前面的人的袍子。
董奕微顿，回头看她。
白欢的脸一烧，赶紧缩手。
谁知被他隔着袖子握住小手臂，低缓的声音飘过耳膜：“忘了里面太黑，你瞧不见了吧？跟着我就行。”
骤然听到他不一样的嗓音，都能猜到他温柔的面容，果然他要见到喜欢的女子，整个人都变了。
白欢心里胡思乱想，这是哪位公主呢？
天晟的公主绝大部分都喜欢白氏的药香，也有派人直接到白家香坊选独特香品的。
以前她没留意，只知道圣上有五位公主，成年的有三位，两位嫁人的才能在宫外有公主府。
难道，董奕喜欢的是已婚公主？
难怪传闻说他对各路疯狂追逐他的贵女都不屑一顾呢，原来，爱上一位不该爱的人啊。
白欢感觉到前方有灯光，悄悄抬头，看到一人躺在贵妃椅上，椅边矮几上放着一盏三彩烛台，烛火摇曳，却瞧不清贵妃椅上的人脸，她身后各站一名宫女，仿若两座雕塑，让人有点阴森寒冷的。
董奕还没开口，椅子上的人开了口：“她就是你说特别优秀的女娘？”
公主声音嘶哑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死气，让她感觉很是不适。
白欢心头一跳，飞快看了一眼前一步的男子背影，他在公主面前赞扬她优秀了？
难怪公主语气那么不好。
她赶紧跪下：“臣女白欢参见公主殿下，董大人谬赞了，董大人是白欢的……救命恩人。”
空间静谧一瞬，白欢察觉自己似乎唐突了，公主又没问他们什么关系，她倒是赶着解释，察觉到董奕在笑，紧张得背脊冒出冷汗。
果然，他与这位公主的关系很好啊，都不用行礼。
“起来说话。”
白欢谢过恩，颤悠悠的站起来，低着头不敢吱声。
“把灯点了吧，要不白娘子看不清。”
两位宫女应是，迅速将四周的烛台都点上了。
“过来坐。”公主指了指身边的绣墩。
白欢有些彷徨，这是叫她过去挨着公主坐嘛？
董奕侧头看她：“去吧。”
白欢硬着头皮走过去，挨着绣墩坐下，屋里已经亮堂了，她这才抬头看向公主。
倏然发现……
她的眼睛好像是盲的？
原来她是闻名天晟的皇后嫡长女、安宁长公主啊，听闻她的眼睛是十年前忽然瞎的。
皇后王氏是武将世家，皇后未嫁给当今圣上时也是上过战场的。
传闻，这位长公主文武双全，也曾经上过战场，杀过敌，曾经训练出一支两千女铁骑。
十年前，因受伤方回到长安，难掩她经纶天下之才，帮着圣上巩固江山，管理国库，后下嫁驸马。
与驸马两人都极善经营，每年会给国库贡献好几百万金，深得圣宠，享有特权。
董奕在公主对面坐下，看到白欢一脸惊愕，轻笑道：“舒阿姊，我还没向白娘子说您是谁呢。”
白欢惊异董奕称呼得如此亲密。
公主朝着白欢方向抬手，白欢飞快睇一眼董奕，见他点头，忐忑将手放在公主的手心。
那只瘦得皮包骨的手很凉，白欢心里有些慌，抬眸细细打量这位传闻中绝顶聪明、手握大权的长公主。
若不是近看，才能发现眼眸覆了一层白膜，还发现不了她的眼疾问题，双眸虽无焦距，却透着犀利冷冽，面无表情，让她的脸像一块冰，
因长期不晒太阳，皮肤几乎没有血色，精神尚好，但总觉身体不大好。
长公主捏了捏白欢的手，然后就松开，白欢不明所以，将手缩了回来。
安宁长公主缓缓开口：“嗯，不是大家闺秀那种没用的手。你是第一个以女子身份参加斗香大会，且一举夺魁，说明你不笨。”
白欢轻声道：“谢公主夸奖。”
“我不喜欢香，那都是矫揉造作的产物。”
白欢脱口而出：“万物皆有出处，众生皆有所好，公主乃顶尖的女子，自不需任何多余之物添彩。”
长公主没理她的奉承：“董奕让本宫给你投股助你达成所愿。可惜，本宫不喜香，没兴趣。”
白欢一愣，眼珠子撇向董奕，嗔怪他一眼，怎不提前和她打个招呼？
好让她有所准备，倒不是想想得到长公主的资助，而是不想让长公主不喜她。
她听过传闻，安宁长公主的驸马家族乃长安城首富，是长安最大的酒楼‘天观楼’的东家，也是长安及洛阳的酒、邸店两大行会的会长。
白欢正是听闻‘天观楼’专做百晓生，众人皆知长公主是后台，她还专门去‘天观楼’偷摸观察过，也因此滋生想将女子香坊当做百晓生生意来做，掌控官家贵胄的后宅。
若是得了长公主暗中支持，岂不就是等于得到了皇后及王家的支持吗？
白欢肃然起敬，语调透着恭敬：“无妨，长公主不喜欢香，是因为没有属于您的香。香无处不在，自己身上的、周遭木器的、四季空气中的，适合自己的就会喜欢。”
长公主眼眸朝她看过来，白欢明知她看不见，但却觉得她那双眼睛正在审视自己。
白欢猜想，董奕推崇长公主，并将她带来，向长公主推荐她，说明长公主是他这边的。
白欢站起来，对着长公主跪下。
长公主竟能感觉到她在跪下，眼睛顺着她的身子俯视她。
“长公主殿下，臣女想开女子香坊原因有二。一是得到崔氏的信任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。二是想为天下女子争口气。请长公主助臣女一臂之力。”
董奕没说话。
良久，长公主慢悠悠道：“你制出属于本宫，并让本宫喜欢上的香再说。”
白欢大喜，在青石板上认真磕头。
闷闷的咚声，同时敲击在长公主和董奕的心上。
董奕上前，托住她的手臂，白欢借力站了起来。
她轻声道：“长公主殿下可容我现在就去试试？”
长公主挑眉：“可。”
白欢福了福：“可否让宫女姐姐带我去园子里看看？”
“书意，你带白娘子去吧。”
一位宫女上前：“是。白娘子，请。”
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渐远，长公主眼睛朝董奕移过去：“你敢带她来我这，你是喜欢上人家了？”
董奕唬得忙摆手：“没有没有，舒阿姊，小弟可没有这样的心思。当年，小弟发过誓的。”
长公主闻言，定定朝他方向凝视良久，忽叹口气：“若你兄长知道你为了他们誓不成婚，定会怪我的。”
“这怎么能怪阿姊呢？大仇未报，无心婚事。”
董奕笑笑：“再说了，白娘子嫁了人的，她是汝阳府四少奶奶。”
长公主冰凉的脸上露出笑容：“顾四郎？你也信？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晓得？若无心，怎会提及她已婚？”
董奕有些尴尬：“舒阿姊，我与她就是合作关系。我想用她，是因她身为女子，有些事方便去做。而且，她凭借一己之力救下白家，得到圣上与贵妃的信任。这就很难得了，有她加入，我们侵入崔家就更容易了。”
长公主笑笑：“你想好了，拉她下水，可能万劫不复。”
董奕：“为了千万百姓和天晟江山，几个人万劫不复无关紧要。舒阿姊您不也一样吗？”
长公主长叹一口气：“我终是辜负了你阿兄的嘱托。”
董奕急了：“没有，真没有，您不用想这么多，我挺好的。”
长公主嗔怪：“难道你想要董家绝后吗？当初我拼死救下你，就是为了董家留下血脉啊。”
董奕语噎，对谁他都可以强硬，可对曾经差点成为他大嫂的她，强硬不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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