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撼川声音里没有一丝怜悯，只有冷肃：“今天要是轻饶了她，往后大院里，所有人都可以随便调侃，造谣诽谤革命同志？
那岂不是世风日下，全没了军属大院该有的作风了么？
若是连我们自己人都可以随意诋毁调侃伤残战友，那普通群众该如何看待我们？军人的尊严何在？”
“那你什么意见？”
“我建议，将此事通报师政治部干部处，开展一次重读英烈事迹、缅怀和致敬英烈的学习活动。让所有人干部及家属，提高对战争残酷性的认识，以及对死去战友的缅怀。
另外，对于田二喜同志，鉴于她家属目前受伤住院。可暂时不报军区处分。
但要上报她工作单位，要求对她进行批评教育。同时，免去她军区家属院供销社的工作。这样才能以儆效尤。”
“啊!”田二喜狂叫，“我男人为了国家光荣负伤，现在还躺在医院里。你们就这样苛待他的家属么？”
“郭营长为求速战速决，不听统一指挥，私自带兵走错路线，中了埋伏，才受的伤。等他出了院，组织上还要严肃处理！
至于你，思想觉悟这么落后，根本不适合在供销社继续为军属服务。
老霍，这就是我的意见。”
顾撼川冷冽抬眸，瞪着田二喜。
霍光辉：“嗯，我同意。”
“别啊，政委，黎大姐，顾副师长，我求求你们，给我留个赚钱养家的机会吧。
要是老霍不行了，我们这一家人也要吃喝啊。
求求你们。”
她上前挨个想要拉三人，却都被躲闪开。
一转身看到钱莱，差点跪了。
“妹子，我就是嘴欠。你帮我说说好话，别跟我一般见识行不行。我一家老小，都还得靠我这工资养活啊。”
钱莱扯开她的揪扯，怒意仍在眼底：“你只是嘴欠么？
你可知道？就你这一句屁话，就可能杀死一个好人。凭什么，你杀完人，道个歉就可以轻飘飘的揭过？
我代表人民群众和军属，万分同意顾副师长的意见。
恶人就要有恶报，否则对好人不公平！”
“是啊，郭营长家的。你不占理，别说了。还是快去医院看看郭营长的伤吧。”
那些被田二喜背后造过谣的人纷纷嗤之以鼻。
“天啊！为什么会这样？”
田二喜崩溃大哭，被身边一起聊天的姐妹搀扶着往家走。
顾撼川划着轮椅，走到钱莱身旁，眼底没有情绪但寒光四射，对她说道：“跟我回家，有话跟你说。”
钱莱推着顾撼川，一路上，二人没有半句交流。
弄得身后的小李也大气不敢出。
一进客厅，满室飘香。
“钱同志，今天炖鸡啦？”
“对啊。我还做了你最爱吃的拌凉皮，还有首长喜欢的油焖笋。”
“那我去热一热。”小李高兴地端着那盆鸡肉去了厨房。
钱莱扬起笑脸，试图打破顾撼川营造出来的低气压。可惜，顾撼川还是面无表情。
她给脸盆里倒上干净水，让顾撼川换了衣服，洗了手，才把他推到饭桌前。
不一会，小李捧着热好的菜回到客厅。
“钱同志，你是不是能未卜先知？知道今天有好事发生，所以才炖的鸡？”小李乐呵呵地给顾撼川盛好饭，坐下就等着开吃。
“有好事？”
两个人都看向顾撼川，钱莱夹了一筷子鸡肉，放到他碗中。
“我们首长，马上可以去通信研究所上班了。”小李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这个好消息。
这的确是个好消息！
顾撼川本来就是国家稀缺的磁暴专家。
这样一来，他每天的生活就能充满希望，更能让他的专长真正施展出来，发光发热。
“这太好啦？什么时候上班？”
“下周一。”还是小李代答。
“这鸡是你做的？”顾撼川忽然放下筷子，眼神中透着一种审视。
“怎，怎么？不好吃么？”
小李：除了药味有点重，其实还挺香啊。
“你和她什么时候成的朋友？”
呃！
钱莱知道瞒不过他，也放了筷子。
“首长，唐雅竹同志，已经把你们的事跟我说了。我觉得，她真的很可怜。看着她伤心流泪，我......我也忍不住难过。这么好的女孩子，你真的就忍心放弃么？”
顾撼川垂着头，抬了眼睑，似是凝望，更像是审视。
“你知道她可怜，就不要再让她靠近我。我不想让任何人，因为我，再受到任何伤害。”
“可她已经调回来了。她就在文工团，以后在一个军区，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。何必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？”
“机会？我现在这个情况，只有别人给我的机会，哪里轮得到我给别人什么机会？”
顾撼川转动着轮椅，进了屋。
房门被“咣”地一声紧闭。
钱莱追过去，却怎么也推不开门。
“首长，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。市里有个‘生物基因’研究所，你知道么？那里有国外的专家，想让我去做实习助理。
如果我能去那里工作，说不定你被迫害的神经元，可以通过新的技术手段，实现人工再造。
一旦这个设想成功，你真的可以再次站起来......”
小李一听，激动不已。
“真的么?钱同志，我们首长真的有希望重新站起来？”
“当然了。
而且，这个目前已经到了活体实验阶段。
如果能够顺利通过这个阶段研究，马上就会进入下一步的临床实验。
首长，你可愿意做第一个吃‘螃蟹’的人？”
房门在此刻被打开。
顾撼川脸色凝重地望着钱莱：“你说的，是真的？”
钱莱用力点头。
顾撼川眉头紧锁：“我记得你只是初中毕业，还懂生物基因研究?”
“我......我恰巧看过这方面的书籍。再去研究所前，又幸运地看到了《首都科技月刊》的相关文章，所以才......”
“不过首长，我觉得这是一次天大的好机会。
要是能借着他们的研究，帮助你重新站起来，我觉得无论如何，我也应该去研究所工作。
你觉得呢？”
“去，必须得去！”等不及顾撼川开口，小李先表了态。
“那，如果我去了市里上班，每天要早出晚归。谁来照顾你?
以前，偶尔一两天外出，小李还能顶一顶。可每天都靠他一个人，他也吃不消啊。
何况，你现在也要去上班了，小李总不能工作、生活全方位照顾你吧？
等你站起来了，他就得倒下了。”
小李一脸“没关系，我能行”的表情，却在看了钱莱递过来的眼色后，马上改成了“我好辛苦，干不来”，噘着嘴，一脸疾苦望着顾撼川。
谁料，他却说：“我能够自理。不用人照顾。吃饭有食堂，上班有小李和同志们。你安心地去工作，不要担心我。”
“这么说，首长。你也同意我去研究所上班了？”
“嗯。”
怎么可能不同意呢！
为了她个人的发展，也为了自己能够尽快找到希望，顾撼川当然会支持。
只不过，他也不知道，这样一个科学设想，到底能多久才会真正实现。
还有唐雅竹。
他真担心程芳平再次对她动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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