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关热闹,除开敦煌和于阗,在西域一带算得上十分有名的城池,若是到明年三月,街上行人多的都没下脚的位置。
奚春和舅舅商议后,便决定在这儿多待上几天,考察一番。
他们租住的小院在内城永巷,出了巷子便是阳关最繁华的街道,一路过去,摆摊叫卖的担夫数不胜数,但正经买东西的人却少。
街道两边的铺子更是清冷,半天往里进的人都没有。
奚春瞥见一卖貂皮大衣的成衣铺子,拽着她爹和舅舅一脸兴奋的走进去,一人选上一件,衣服贵气,领子上都缝着一圈毛。
奚满粮欢喜的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,如何也不过瘾。
薛炎虽未说话,可微红的耳廓也是欢喜的,黢黑干裂的手掌不停在衣服上摸来摸去。
奚春上前帮着整理衣服,就听耳边传来几道哀叹声:“今年天黑的比往年还要晚,我这铺子莫说卖出去东西,进来瞧的人都没有。”
“可不是,生意不好做啊。”
“隔壁海棠巷的老王,一整条街的铺子都被烧了,那晚的火势大的吓人,连永巷的人都去灭火了,听说他祖祖辈辈珍藏的布帛书籍全部都烧没了,真是可惜。”掌柜连连哀叹。
奚春眉毛一挑,来兴趣了:“掌柜的,那王掌柜的铺子现在修好没。”
掌柜一声冷笑:“哪有这么容易,修缮屋子可不得花钱啊。”
薛女女不解:“城内全是壮劳力,供两顿饭就行了,咋还能修不起来。”
“你们这些外地来的小娘子不知道了,明面上不要工钱,可那些人嘴叼的很,不是白粥米汤不干,顿顿还要肉,多大的家才能经得住霍霍啊。那王掌柜现在就想将那一条街的铺子卖出去,笼钱好回乡当个土地主。”
奚春听的双眼发亮,心说巧了不是。
.......
木制的店铺房屋被烧的只剩一个空架子,黑黢黢的,从这条街经过就能沾上一身黑灰,阳关百姓冬季一月能洗一次澡就算不错了,若是沾上脖子,还需烧热水擦洗,费柴费钱,实属没必要啊,故而都不往这边来。
对面的茶舍糕点铺子怒骂倒大霉了,他们可就指着过年这一茬赚钱,街道不进来人,这是将他们往死路上逼啊。
“就是你想买我铺子。”
王掌柜轻蔑的眼神在对面小娘子脸上四处打量,见她穿着打扮皆普通,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在拿自己寻开心。
眯眼瞧见她身后跟着的两位郎君,皆穿着不菲,艰难坐直身子,咳嗽两声,清了清嗓子。
“掌柜的,不说您这铺子多少钱,又怎知我一定买不起?”奚春笑问。
王掌柜一咬牙,心想不管了,他是霉运上来,好不容易遇到问价的冤大头,可不能将人吓跑了。
“阳关左邻右舍价格我也不说了,光是海棠溪的这一条街,小娘子四处打听打听,没个几百贯如何买的下来......”
奚春瞳孔巨震,一颗心如坐过上车般上上下下起伏不定,几百贯,阳关如此便宜吗?
于阗自己买的小铺子,地理位置实在一般,光这还需要八百贯,简直物价感人啊。
王掌柜被吓了个踉跄,以为她嫌贵,急忙改口:“我这铺子要不了多少钱,上个月还被火烧了,娘子买回去还得找工匠修缮。”狠心开口:“都是一门一业,一店一铺的,娘子若真看得上,给我二百贯一间算了。”
奚春咽了咽口水,不说话,眼神直直的看着王掌柜。
他心里是真没底啊,这小娘子到底看上没?若是嫌价高就还啊,不说话是怎么回事。
王掌柜气的脸青嘴唇白,扭头就见空荡荡的街道,茶舍里就他们四人,无语闭眼,手一挥,高声道:“算了算了,一百贯一间,真的不能再低了,当初我祖上虽没花多少钱,可装缮铺子没少费银子啊。”
“哼,你祖上装缮的早一把火烧没了,一百贯一间,我们接手你这烂摊子,得全部推平重新装,费力费银子。”薛女女话语声从门口传进来,径直走到妹妹身边坐下。
奚春当下明了:“掌柜得,您若是给个诚心价,这一条街得铺子我都买了。”
“可您心不诚,我去买永巷的铺子也不是不行。”说完,起身就要走。
却被急躁的王掌柜赶紧拦下,不敢置信得盯着她,一字一顿:“你真要买一条街。”
奚春道:“我还能骗你不成,若是价钱合适,我今日就能将银子全部付给你,马上去衙门转地契。”
“我这条街前店后坊三间,前店后宅五间,纯铺子两间,姑娘若真都买下,给我一千贯就行。”说完,王掌柜缓缓直腰从条凳上起身。
奚纯一锤定音:“成交。”
一行人先去官府取出汇卷银两,随后带着钱去县衙更名,持细杆羊毫毛笔的官差看着一堆人,随口问:“改成谁得名字?”
“改成我的,大人我叫奚春。”
官差点头,更换一张后又递过来一张,三张四张简直没完了,疑惑抬头望着小姑娘咋舌:“我说这位娘子,你到底买了多少啊?”
奚春微笑:“不多不少,只一条街罢了。”
这话出来,衙门中热闹得空气瞬间凝固了,原本忙着看文书的官差都纷纷扭头看过来,咽了咽口水,心中有一万头牛羊奔驰而过,我滴个乖乖,一条街,哪来的土地主,头一回见,一出手就是一条街,简直太阔绰了。
迎接众人仰望得奚春十分得意。
地契上的名字全部更换过来后,奚春和王掌柜分别盖上自己的手印,官差体贴询问:“小娘子不会写字,就找个人帮你。”
奚春微笑看着官差:“我会写。”
官差面色一僵,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笔杆递过去。
繁琐的手续和文书全部办好后,一千贯汇卷单子递过去,王掌柜望着那薄薄的一片,老脸都笑成一朵菊花了。
随口道:“我铺子如今还剩下两个伙计,黎家小子和张家二郎,留下做事还是遣走都依娘子做主。”
交代间,两个十六七岁,衣着单薄的郎君跑过来,满头大汗,显然才得知消息,王掌柜得了钱心情很好的冲他们二人招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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