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渺在冷清的码头转悠，寻找刚靠岸的渔民。
“大叔，今天的鱼卖吗？按市价加两成收。”
船上的人裹紧衣服，摇头：“不了不了，自己碰碰运气。”
苏渺提高声音：“加三成！签长期合同，保证只要你有鱼，我就收！”
几个渔民互相看看，有些意动。
“加三成？当真？”
“当真！”苏渺拿出准备好的简单合同纸，“白纸黑字，风雨无阻。”
有人开始松动：“省得挨冻受气，也行……”
张媛媛赶紧上前登记名字，陈剑帮忙过秤。
陆续有人签了合同，脸上露出轻松。
苏渺扫视一圈，目光落在角落一条破旧的小船上。
船头蹲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，脚下几条大鱼活蹦乱跳，格外肥美。
老头抽着旱烟，对这边的热闹视若无睹。
苏渺走过去：“大爷，您这鱼真好，卖吗？我按最高价收。”
老头眼皮都没抬：“不卖。”
“大爷，您看这天气，卖给我您早点回家歇着多好？”苏渺耐心劝。
老头吐口烟圈：“歇着？歇着也没意思。我自己卖，自在。”
“价格好商量。”苏渺蹲下身。
老头摆摆手，语气生硬：“说不卖就不卖，啰嗦啥。”
苏渺碰了个钉子。
连续几天，王大爷的鱼总是最好，也总是最难啃的骨头。
别人都签了合同，只有他雷打不动，自己蹲摊。
苏渺又去问：“大爷，这风大了，卖给我吧？”
王大爷依旧摇头，眼睛却总往码头的路口瞟。
张媛媛小声嘀咕：“这大爷真倔。”
苏渺若有所思：“倔有倔的理。媛媛，你去打听打听，这大爷什么来路。”
张媛媛应声去了。
不一会儿，她跑回来，压低声音：“苏渺姐，打听清楚了。大爷姓王，是出了名的打鱼好手。可最近不知为啥，跟王大妈吵翻了。大妈气回娘家了。大爷天天来，其实…是在等人。”
苏渺一愣：“等人？”
“对，”张媛媛点头，“听说大爷放话，大妈不回来认错，他就一直自己卖鱼，卖到…卖到…那啥。”她脸红了。
苏渺明白了。这老头，是在跟老伴怄气，用自己受罪的方式赌气。
她看着王大爷孤零零缩在寒风里的背影，心里有了主意。
第二天，苏渺没去码头。她让张媛媛带路，直接去了王大爷家。
家里静悄悄的，院门虚掩。一个头发同样花白的大娘坐在院子里，对着破渔网发愁。
“王大妈？”苏渺轻声喊。
王大妈抬头，警惕地看着她们：“你们找谁？”
“大妈，我们是路过的，”苏渺露出友善的笑，“看您这网破得厉害，要不我们帮您补补？我这位妹妹手可巧了。”她指了指张媛媛。
王大妈狐疑地看着她们。
张媛媛机灵，已经拿起梭子：“大妈，您看这里得这样缝……”她动手演示起来。
王大妈看着张媛媛熟练的动作，紧绷的脸色缓了缓：“那…那麻烦你们了。”
苏渺和张媛媛坐下来，一边补网一边跟王大妈闲聊。
“这网是大爷的吧？看着年头不短了。”苏渺状似无意地问。
王大妈叹了口气：“可不是！那死老头子，倔驴一头！好好的日子不过，跟我吵！吵完人跑了，丢下这破网烂摊子……”
她越说越气，眼圈有点红。
“大爷就这脾气？”苏渺问。
“犟得很！”王大妈抹了下眼角，“说我不理解他打鱼的辛苦，就知道数落他！我那是心疼他！这么大年纪，风里来雨里去……”
“大爷天天去码头卖鱼呢，看着挺不容易。”苏渺说。
“啥？”王大妈猛地抬头，“他…他还去？这老东西！我不是让他把鱼给老李头家代卖吗？他非要自己折腾！他那身子骨……”她声音哽住了，又急又心疼。
苏渺和张媛媛对视一眼，没说话，手上补得更快了。
网补好了，结实又平整。
王大妈摸着网，神色复杂，半晌才低声说：“谢谢你们了……其实，我知道他是气我那天说话重了。可我这心里头，也憋屈啊。”
苏渺拍拍她的手：“大妈，一家人哪有隔夜仇。大爷心里也惦记您。这风大，您看……”
王大妈看着天色，犹豫了一下，猛地起身：“不行！我得去码头看看那老东西！”她急匆匆进屋拿了件厚衣服。
苏渺和张媛媛赶紧跟上。
码头上，王大爷缩在船边，冷得直搓手，眼睛还望着路口。
王大妈一阵风似的冲过来，把厚衣服劈头盖脸扔过去：“死老头子！逞什么能！冻死你算了！”
王大爷被砸得一懵，看清来人，眼睛瞬间亮了，嘴上却还硬：“你来干啥？我不用你管！”
“不管？不管你就冻死在这！”王大妈又气又心疼，声音带了哭腔，“回家！立刻跟我回家！”
“回啥家？我的鱼还没卖完！”王大爷梗着脖子。
“卖鱼卖鱼！就知道卖鱼！”王大妈吼道，“你这破鱼，卖给谁不是卖？非要自己在这儿受罪！”
她指着苏渺：“这位同志不是收鱼吗？你卖给她不就完了！人家给的价好，还签合同，省多少事！你这老顽固！”
王大爷看看苏渺，又看看气得发抖的老伴，气势顿时矮了半截，嘟囔着：“我…我又没说不卖……”
“那还不快给人家！”王大妈一把拎起装鱼的桶，塞到旁边的陈剑手里，“小伙子，秤！按你们说好的价！”
陈剑连忙接过。
苏渺适时上前，温和地说：“大爷，大妈，合同在这儿。您二老看看？”
王大妈大手一挥：“看啥看！签！我替他签！”
王大爷没再反对，看着老伴签下他的名字，脸上那点固执终于散了，看着王大妈，低声说：“那…回家？”
“回！”王大妈没好气地应了一声，拽着他胳膊就走。
走了几步，王大爷停下，回头对苏渺说了句：“明天…还有鱼。”
苏渺笑着点头：“好，大爷，明天我还在这儿等您。您和大妈慢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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