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天晚上秦舒睡觉时感觉到房中有人。
她披衣起身，准备点亮蜡烛时灵虫从窗外飞进来，整间屋子被照亮。
灵虫的光亮里，秦灯时隔几年看到了自己早死的未婚夫。
“阿灯。”
未婚夫满眼深情的看着她。
秦灯愣住。
未婚夫缓步走向秦灯，“阿灯，我来陪你过这一世，可好？”
秦灯神色恍惚。
下一刻，她抬手毫不留情的捏住未婚夫脸颊上的肉。
“秦舒。”
这是除了取名那晚之外，头一次叫她的名字：“已故的人，是不能随便扮的。”
水光一闪，她手下的不是俊逸的公子，而是看上去便可爱娇气的小姑娘。
小姑娘被捏着脸颊上的肉，说话漏风，“你不想念他吗？”
小舒不放弃，继续劝说。
“你们凡人既弱小又苦，一辈子要经历许多坎坷、磨难、痛苦……相思之苦最是熬心，你想念他，我变成他的样子与你共度这一世红尘不好吗？”
小水妖不理解。
她陪着也是陪着，为什么不能变成她心心念念的人？
这样她就不用痛苦的想念着他。
她是妖灵，也懂得了人世的规矩，见到了生老病死。
可她还不懂人复杂细腻的情感。
她的姑娘松开手，眼神平静，语调平和看着她，“不好。”
小舒瞳孔睁大。
“他是过去，而你，是当下与将来。”
秦灯知道秦舒是听人谈论她对亡夫的深情。
她少女身份给未婚夫守节，是巫山镇奇谭。
巫山镇成了亲的称：娘子，她们都唤她：秦娘子，是都觉得她把自己当作未婚夫的未亡人。
秦灯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这只懵懂的小水妖说清楚。
“我年少时爱过他，想过与他白头偕老，他死的时候我也难过了许久。但小舒，我不愿成婚并非全然是因为心里记挂着他，而是我发现，这世上除了成亲生子，我还有别的喜欢做的事。”
“比如：给人看诊治病，种植草药，照顾小妖灵，现在，”秦灯笑起来，“还有和一只小水妖作伴。”
“我是凡人，只有匆匆几十年，这几十年里，你跟在我身边好好看看人世间的规则，甄别人心，往后我走了，才不至于吃亏。”
“这样的事，以后不要做了。”
小舒不知该说什么。
秦灯又笑着温和道：“我年近二十，至多还有四十年左右能活，只能与你一起看一千多次日升月落，吃四千次饭，没有时间往后看。”
“小舒，永远不要委屈自己去迎合别人的愿望，无论今后你珍爱的人是谁，都不要这样。因为真正爱护你的人，是不会让你去做别人。”
小舒眼圈儿一红，眼眶瞬间潮湿，心中涌起酸涩的情绪，很难受。
“你不像姐姐了，倒像学堂里的老夫子，我才不跟你说话了！”
小舒转身开门就走。
跨出门槛对着清亮的月光，小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。
“奇怪，我明明没有用法术怎么会有水？”
小水妖不知道她的心已经被叫秦灯的凡人姑娘用真心感动了。
小舒自此从未再扮演过别人，日复一日出门就隐身陪伴秦灯，回家又显露身形。
日子过得温馨而平淡，一点也不像妖精前辈们形容的腥风血雨生死搏杀。
这样也挺好的，小舒想。
到了秦灯生辰那天，小舒想问问她有什么愿望，她都会尽力为她实现。
封玥与晏九山听得入神时魂灯忽然一颤，原本便如豆的命灯忽然一弱。
秦灯再也撑不住软软伏倒在桌上。
被子里的水随之被惊出几圈涟漪。
小舒下意识伸手护着秦舒。
“命灯快灭了。”
封玥残忍提醒。
小舒抬手按在眉心，她的颈脖上开始出现青黑色的纹路。
眉心出现一团黑红的血，她将血弹入命灯之中以续灯油。
封玥用宝镜一照，发现小舒的心脉处隐匿着老六用来吸取秦灯魂魄的法器！
“你……你竟然用身体为媒介渡她的魂魄？”
“这个法器太恶毒，被吸进去的魂魄瞬间会被缓缓炼化，我拿到的时候已经拿不出她完整的魂魄了，只能用这个办法。”
“那个猎妖师的尸体……你……”晏九山似乎在斟酌要用的词语，“你把他吸食了？”
“没有他的修为我打不开这个法器，也无法维持我的性命，我只能这样做。”
命灯重新亮起，秦灯眼皮微动，小舒却捏诀施了个昏睡诀让她继续陷入沉睡。
“我知道此行径是恶妖所为，但我，别无他法。”
小舒温柔的看向秦灯，“只要能救她，我怎样都愿意。”
视线一转落在封玥身上，“你知道她生辰许的愿望是什么吗？”
封玥与晏九山视线齐齐落在小舒身上。
“她是个凡人，凡人的欲望素来既多又杂，可她的愿望，是我修炼成仙，位列仙班。真笨啊！”
小舒笑着，眸光含泪，“你们说，怎么有她这样的凡人？”
小舒喜欢在屋顶看月亮，连带着秦灯也喜欢在月色好的时候爬上屋顶赏月。
秦灯上屋顶时还给小舒带了一碟点心，还有一茶壶的玫瑰酸梅水。
秦灯一手拿了点心，一手撑在瓦片上。
秦灯安安静静的在她旁边看月亮。
“明日是你生辰，你许个愿望吧，我一定会为你实现。”
观月的秦灯一怔，看着小舒缓缓笑起来。
“你们妖修行是不是很不容易？”
她没说愿望反而问她。
“是啊。”
她微微叹息，对她说着修行不易。
“数万的生灵中运气好能有百个生灵智，修炼成妖又要去掉三成，若要成仙则是万中无一。”
“所有的妖灵都想要成仙吗？的”
“谁不想成仙啊？千里快哉，三界何处都去得，还能享香火供奉，福泽万世。”
“那我知道我许什么愿了。”
咀嚼的嘴一滞，她急忙道：“我先说啊，我不能让你变成神仙的，我只是一只小妖精。”
青衫的姑娘笑着，“我不许愿成仙。”
秦灯语调真诚：“我许愿，小舒能飞升成仙，位列仙班，享凡人香火供奉。”
小舒动作僵住，似乎忘记了吃东西。
“我轮回人间，若有幸一直为人，路过你的神庙，一定会进去上一柱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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