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晨，林昭昭自酣沉的睡梦中醒来。帐内暖意融融，身旁却已空无一人，只余枕衾间一丝若有似无的冷冽气息。
林昭昭心头莫名一空，她倏然坐起。窗外日头已高，竟睡得这样沉！也顾不得细细梳妆，只匆匆洗漱，套上那身绣衣使的玄色衣袍，连面罩都未曾戴端正，便心急火燎地向外奔去。
推开暖阁的雕花木门，凛冽的寒气便扑面而来。早已候在门外的福安连忙迎上，陪着小心笑道：“姑娘您醒了？主子方才收到急信，已赶去西馆处置。他特意叮嘱，让您安心在阁中等候，外头天寒地冻的……”
“急信？何人传来的急信？”林昭昭心头猛地一跳，昨日赫连婀娜那妩媚含情的眼风、邀约齐曜的言语瞬间浮现脑海。酸涩的醋意顿时如野火燎原，在她心口灼灼燃烧，烧得她指尖都微微发烫。
林昭昭眸光倏然一沉，也顾不得平日维持的仪态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：“现在就带我去西馆！”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眸子，此刻燃着担忧、醋意与被抛下的委屈，明亮得几乎灼人。
福安还想再劝：“三八七和阿尔萨两个已随行在侧……您要不先用些早膳，暖暖身子再去？”
“不必！”林昭昭话音未落，人已快步流星地向前走去，“此刻就去！”
“哎哟，您慢着点儿……”福安见状，只得连忙小跑着跟上，口中不住念叨，“当心脚下……”
两人一路疾行，赶到西馆门前时，恰见一辆通体玄黑、毫不起眼的小马车也悄然驶至。车帘掀动，裹着密不透风黑色披风的赫连婀，仅带了一名随从，行迹低调，显然意在避人耳目。
几乎同时，一身飘逸白衣的阿尔萨自馆内悠然步出。他蓝眼珠一转，先瞥见赫连婀娜，随即目光便落在一旁匆匆赶至、身着玄色衣袍的林昭昭身上。见她面罩微斜，鬓发略显凌乱，一双明眸却亮得惊人，阿尔萨不由唇角一勾，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戏谑笑容，朝馆内偏了偏头，低声道：“快进去吧，他就在里面。这位公主殿下，交给我来应付便是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赫连婀娜见出来的并非齐曜，而是个油头粉面的波斯人，俏脸顿时一沉。自己秘密前来，齐曜竟连面都不露，只派个下属打发，一股被轻慢的恼怒涌上心头，“我有极要紧的事，必须当面与他商议！”
“里面请！”阿尔萨俊美的脸上陪着甜甜的笑，“先进去再说嘛......”
林昭昭根本无暇理会赫连婀娜的质问，身形一闪，已如一阵疾风般掠过阿尔萨身侧，快步踏入了西馆幽深的门廊。
馆内正厅，齐曜刚对一众绣衣使吩咐完毕。玄衣绣衣使们正领命鱼贯而出时，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灵巧地避开主路，贴着廊柱的阴影悄然潜行。待众人散尽，那身影才倏然显现，快步跨入厅中。
“主子……”福安气喘吁吁地跟上，陪着笑脸解释道，“姑娘一醒来不见您，实在放心不下，定要亲自过来瞧瞧……”
齐曜端坐于主位，身着指挥使玄色织锦衣，脸上覆着那方玄色面罩，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古潭般的黑眸。他抬眸，目光落在匆匆赶来的林昭昭身上，并未因她的突然出现而显露诧异，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身旁的空座，声音透过面罩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：“过来。”他示意道，“坐下，先用些点心。”
林昭昭依言快步走近，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罩，露出因疾走而泛着红晕的脸颊。她先是顺手端起齐曜手边那杯尚有余温的茶，毫不避讳地仰头一饮而尽。随后，又毫不客气地拿起小几上精致的点心，大大地咬了一口，腮帮子很快塞得鼓鼓的，一双明眸却直直地望向齐曜，带着风风火火后的急切，和一丝亟待解答的疑惑。
“福安，去多取些点心来。”齐曜低声吩咐，那双露在玄色面罩外的眼眸，此刻如浸了春水的深潭，漾着清晰可见的温柔笑意，静静落在正大快朵颐的林昭昭身上。那目光，专注得仿佛周遭一切皆成虚设。
“是！”福安会意，连忙躬身退下，脚步轻快地朝膳房走去。
恰在此时，阿尔萨已引着赫连婀娜步入正厅。赫连婀娜一脚踏入，映入眼帘的便是齐曜这般毫不掩饰、满含宠溺凝视着身旁女子吃点心的情景。那女子身着绣衣使的玄色锦衣，虽略显宽大，却更衬得她身形娇小玲珑。她微微仰着头，腮帮因塞满点心而鼓鼓囊囊，一张小脸白里透红，樱唇粉润，宛如初绽的桃花，鲜活得晃眼。
赫连婀娜脚步微顿，艳丽的红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，她缓缓走向林昭昭，目光在她脸上流转，语气带着几分了然的惊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：“原来……林昭昭也同阿金一般，生得如此好模样。”她在林昭昭几步外站定，直勾勾的看着林昭昭，“阿金，你倒是……很会挑选皮囊。”
赫连婀娜眼波流转，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端坐主位的齐曜，嗓音里浸着蜜糖般的甜腻与一丝若有似无的锋芒：“难怪呢……指挥使大人那般决绝，宁可承受噬心之苦也要解了那同心蛊，舍弃阿金的旧皮囊。”她莲步轻移，目光复又落回林昭昭身上，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，才曼声续道，“大梁林侯府的千金，果真是……极好的。”
她红唇微勾，刻意拖长了语调，“旁的暂且不论……”她轻笑一声，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自己依旧美艳的脸庞，语气带着几分艳羡，几分说不清的怅惘，“单是这青春正盛、娇嫩得能掐出水的年纪……便胜过那具旧皮囊千万倍了。”
她眼风再次掠过齐曜，话语直白得近乎挑衅，却又裹着一层惺惺作态的理解：“若换作是我……面对如此鲜活的尤物，怕也是要与指挥使大人……做出同样的选择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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