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无声。
崔令窈醒来时,身侧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。
窗外天光大亮,下了许多天的雨,终于停了。
乌云散开,晴空碧洗。
但还算温暖的秋日彻底一去不复返。
她缓缓坐起身,也没唤人,自己给自己穿戴整齐。
推门,走了出去。
迎面刮来一阵寒风,冷意往骨头缝里钻。
崔令窈打了个冷颤。
“姑娘怎么自个儿出来了,”
夏枝从小厨房出来,见自家主子一身单薄立在门口,忙上前扶着她往屋里走,口中道:“今儿个看着放晴,实则天气比昨儿要冷的多,您这般迎风立着,万一着了风寒可怎生是好。”
她身后,跟着两个伺候悉数的婢女。
手上都端着器皿。
崔令窈没有说话,任由她们给自己收拾妥当。
等小丫头们下去布置早膳,她才问夏枝:“王爷几时走的?”
“天蒙蒙亮就出去了,那会儿奴婢等都还没醒呢,守夜的王婆子给开的门。”
自打崔令窈搬进了后书房起居,谢晋白的亲兵们便鲜少进来里面巡逻,守夜这样的差事,更是交给了后院仆妇。
他太忙了。
天天早出晚归,还要忙里抽闲同她睡上一觉。
寻常世家高门中的爷们,在外头忙完回来,家中夫人不说各个都是朵体贴的解语花,但至少,不会让男人再烦心。
而她…
想到昨夜,他自嘲自己乃跳梁小丑。
崔令窈心口闷的厉害。
她,是不是做错了?
错在哪里了呢…
难道,她应该不去管系统的死活,彻底放弃回家的机会,抱着谢晋白那颗难得的真心,选择留在这个世界跟他厮守终生吗?
……该这样做吗?
这个念头在脑中甫一出现,便如跗骨之蛆,怎么挥都挥之不去。
用早膳时,在想。
院中散步时,在想。
整理账目时,在想。
最后,崔令窈甚至为此生出丝丝缕缕的惧意。
不敢相信,自己竟然真的动摇了回家的决心。
想要留在大越一辈子。
她撂下手中竹笔,伸手盖住眼睫,久久不语。
‘咚咚…’。
“王妃,李勇求见。”
房门被叩响,夏枝声音自外传来。
崔令窈掏出帕子,拭了泪,唤人进来。
门被从外推开,李勇双手捧着几个画卷入内,躬身施礼,道:“这是王爷选中的六名妾室人选,王爷让属下送来请您过目,说是…说…”
头一回办这种差事,这位王府内卫总管声音磕磕绊绊。
崔令窈神色一怔,抬眸:“说是什么?”
李勇眼一闭,快速道:“说是让您挑个好日子,把人都抬进门,若是有看着顺眼的,酌情给个侧妃身份也可,一应由您决定,纳妾之仪不用大操大半,您看怎么方便怎么来。”
话音落下,室内陷入寂静。
还立在门口的夏枝愕然看过来。
怎么也不敢相信,她家王妃醒来才不到一个月,王爷竟又要往府里迎新人。
还是六个!
这是怎么个说法?
妻子昏睡不醒时,情深义重,专一守着个活死人三年,情感动天。
结果人好不容易醒来,就情深也没了,专一也没了…
怎么不让人意外。
而作为当事人,崔令窈端坐椅上,看着那几个卷轴,久久没有说话。
昨夜就知道的事,到了真正面对,她还是做不到应对自如。
李勇自然不敢催促。
事实上,作为贴身侍从,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谢晋白这几年到底疯成了什么样。
这样的心意,说是普天之下难寻其右都不为过。
别说人已经醒了,就算是一直没醒,他家主子也绝无可能移情。
突然就要纳妾?
简直滑稽。
这差事办的李勇自己都摸不着头脑。
他捧着画卷,僵立了好几息,上方响起崔令窈的声音:“放到旁边桌上,回禀你家王爷,等我得了空就去看,一定挑个黄道吉日,给他将几个姑娘迎进门。”
语调浅淡,不辨喜怒。
李勇:“……”
神仙打架,他根本不敢应声。
依言将手中画卷放到旁边桌案上,待要离开时,想为自家主子说两句话,迟疑良久,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,一跺脚,退了出去。
“王妃…”
崔令窈侧眸,看见夏枝眼里的忧虑,轻轻摇头:“我没事,你出去吧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“等等,”崔令窈喊住她,吩咐道:“去给赵国公府去张拜帖。”
…………
前院,书房。
谢晋白端坐上首,正听着几位家臣探讨要务,李勇一进门,他目光便撇过去一眼,见他两手空空回来,眸色微暗。
“收下了?”
李勇躬身颔首,“收下了。”
谢晋白身子往后一倒,靠在椅背上,垂眸望着底下议事的臣属们,声音轻而平静:“她可有说什么?”
“…说了。”李勇硬着头皮把崔令窈收下画册,言道会挑个黄道吉日的话复述了遍。
谢晋白下颌倏然一紧,握着座椅扶手的指骨缓缓收拢,雕刻精美的兽首几乎要被他捏碎。
李勇忙道:“臣观王妃神色,也不似完全无动于衷。”
谢晋白转头看向他。
那眼神,叫李勇头皮发麻。
他暗怪自己为何要多嘴,又赶紧将把画卷呈上时,崔令窈久久没出声的事说了。
在李勇看来,这不过是夫君要纳妾,作为妻子最正常不过的反应。
回禀这个,纯属没话找话。
却见自家主子面色肉眼可见的好转。
谢晋白心里确实舒服了些。
——她是介意的。
他那大舅兄说了,女人对这件事介意的深浅,代表她感情投入的深浅。
事关切身利益,寻常妻子就算对丈夫只有面子情,也会介意夫君纳妾。
但那点子介意,微不足道,更不会为此牵扯心房。
按照崔明睿对自己妹妹的了解,他家窈窈,能对纳妾表示完全不在意。
是因为她底气十足。
他的窈窈潜意识里就不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做。
就连三年前他纳李婉蓉进府,她只怕也早看出来另有隐情。
只是她当时足够心冷,又急于回家,硬是强迫自己忽视他的所有行径。
至于底气哪里来的?
用崔明睿的话说就是,全是他一次又一次服软折腰,给她助长出来的。
他的爱意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人独享。
她被惯坏了。
从没有真正吃过感情的苦,也不会知道,夫君与人共享,究竟代表什么。
而现在,他们要做的就是,让她切实体会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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