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宴结束,毓庆宫正殿,
胤礽褪去了繁重的吉服,只着一身玄色常袍,背对着殿门,负手立于窗前,
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,一言不发,
他身形挺拔,却透着一股难以化开的沉郁,
整个殿内的空气都因他的情绪而凝固。
石蕴容由福月伺候着卸了钗环,换上轻便的寝衣,见他如此,轻轻挥退了所有宫人,
她走到他身后,并未立刻出声,只是静静陪他站了片刻,方才柔声开口:
“夜已深了,早些安置吧,为那起子人置气,不值当。”
“老爷子他这是在做给孤看,是在打孤的脸!”
他没有回头,声音也颇为沉闷,
“从前老大嚣张,好歹占着个‘长’字,”
“可老八他是个什么东西?辛者库贱妇所出,整日里只会装模作样,伏低做小,用些收买人心、如同后宅妇人争风吃醋般上不得台面的手段,”
“连自己的福晋都辖制不住,被个女人骑在头上,成了满京城的笑柄,”
他嗤笑一声,充满讽刺,
“可偏偏就这么个玩意儿,老爷子却如此抬举他,”
“在除夕宫宴上,当着宗室百官的面,晋他的爵位,赐他侧福晋,替他开枝散叶着想,”
“真是……真是让人恶心透顶!”
最后几个字,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。
石蕴容无奈一笑,
确实恶心,
皇家夫妻情深的不是没有,
前几年老大与先大福晋夫妻情深的时候,
老大只去正院,在先大福晋生下嫡子前,压根不允许后院女人生育,
这几年有她和胤礽,胤礽如今几乎不进后院,
仅有的子嗣也就龙凤胎、弘皙和她肚子里这个,
康熙也都没说什么,甚至喜闻乐见他们能伉俪情深,
可老八和老八福晋不一样,
老八一旦踏入后院,老八福晋必定会闹上一通,回回闹的京城人尽皆知,
偏偏老八福晋还一直无所出,
康熙会喜欢儿子和儿媳们夫妻和睦,却不愿看到儿子被一个女人辖制住,
也就是她先前那些动作都隐在暗处,和胤礽每次沟通也都是绝密的,
否则她早就被康熙秘密处死了。
康熙对八福晋郭络罗氏不满已久,对老八这个制不住福晋,背地里让人议论纷纷的儿子也心有芥蒂,
可偏偏如此,为了能牵制胤礽,竟也愿意在宫宴之上大庭广众之下,如今为老八做脸,
可不就是恶心人嘛!
石蕴容看着他紧握的拳头,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,仿佛攥着无处发泄的怒火与不甘,
她没有再多言劝慰,只是伸出手,无声地、轻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,
动作带着一种无需言语的理解与陪伴,“我知道,我都明白。”
随即,她轻轻叹了口气,语气里带着一丝倦怠的调侃,
“只是还能怎么办呢?”
胤礽闻言,侧头看向她,
烛光下,她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色,却依旧强打着精神陪他在这里分析这些令人心烦的朝局,
他胸中的块垒仿佛被这句话戳破了一个口子,
那股郁气化作一声无奈的苦笑,逸出唇边,
“是啊。”
他声音低沉,带着认命般的嘲弄,
老爷子如今铁了心要抬举人来跟他打擂台,
除了眼睁睁看着,暂时顺着他的意,还能怎么办呢?
总不能他将兄弟们都杀个干净,或者直接扯旗造反吧?
他深思着,石蕴容却掩口,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,
她如今怀着身子,本就容易疲惫,加之除夕宫宴的劳累和此刻耗费心神的交谈,倦意如潮水般涌上。
胤礽注意到了她的疲惫,
心中那点因朝局而起的愤懑与无奈,瞬间被浓浓的心疼取代,
他真是气糊涂了,竟忘了她如今是最需要休息的时候,还拉着她说这些烦心事,
他立刻从自己的情绪中彻底脱离出来,神色变得柔和,带着歉意看向她,
“是孤不好,难为你如今怀着身子,还要陪孤想这些烦心事儿。”
他伸手,用指腹极轻地擦去她眼角的湿意,动作小心翼翼。
“不说这些了,”
他站起身,同时也将她轻轻扶起,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,却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温柔,
“夜深了,你如今不能劳累,安置吧。”
说着叫来奴才们伺候梳洗,
一盏茶后,夫妻二人收拾妥当,挥退了奴才们,双双倒在床榻上,
黑夜中,石蕴容眼皮打着架,
胤礽一手环住她的腰,一手垫在她颈下,好让她睡得舒服些,脑中却仍思索个不停,
“你说,要不孤干脆就顺势放手算了?学那戏文里的昏聩太子,只做出个痴情种子模样,日日陪着你,游山玩水,吟风弄月,不管这摊子烂事。”
他这话说得轻飘,但紧挨着他的石蕴容却能感受到他肌肉瞬间的紧绷。
不争?
怎么可能不争,
他比谁都清楚,旁人或许还有退路,
但他这个太子,一旦示弱,一旦放弃争斗,等待他的绝对就是死路一条!
这话,不过是极度压力下的愤懑之语,是明知不可为而口头宣泄的无奈。
石蕴容困得厉害,闻言连眼睛都没睁,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,声音含混不清,带着浓浓的睡意嗔道:
“什么馊主意!”
她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,寻找更温暖舒适的位置,嘴里嘟囔着,仿佛在说梦话:
“与其这样,倒还不如让我再揍你一顿,弄出个‘惧内’的名头来,都比你这主意靠谱些。”
这话说完,她终于扛不住席卷而来的睡意,呼吸变得均匀绵长,直接睡了过去,
她压根没把这随口一句的吐槽放在心上,
毕竟康熙皇帝是何等人物?
那点帝王心术、平衡之道玩得出神入化,
岂是区区一个“惧内”的名头就能轻易迷惑过去的?
在她看来,这不过是夫妻间困极了的玩笑话。
然而,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,
胤礽眼神猛地一亮,
对啊,惧内!
这个看似荒诞不经、有损他储君威严的名头,
在此刻的他听来,却仿佛漆黑雨夜中骤然划过的一道闪电,瞬间照亮了泥泞的前路,
一个“痴情”或许显得刻意,一个“昏聩”更是自寻死路,
但一个因为宠爱太子妃,乃至有些惧内的太子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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