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靖那双在战场上见过无数生死的眼睛,此刻瞪得像铜铃。
他盯着程之韵,仿佛想从她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上,看出几分玩笑的痕迹。
“三个月?日进斗金?”
霍靖粗犷的笑声在空旷的营地高处回荡,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,“程先生,你可知道那片地是什么光景?本将军手下的兵,拿那里的石头磨刀都嫌硬!你让本将军把那九十亩废地给你,还要建工坊?你这是要拿本将军开涮不成!”
他的笑声很大,却没有半分恶意,更多的是对这个异想天开的计划感到荒唐。
程之韵没有笑,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霍靖,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,眼神却明亮得惊人。
“大将军,我从不开这种玩笑。”
她的声音清脆,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。
霍靖的笑声戛然而止。
他看着程之韵,又扭头看了看远处那片死气沉沉的灰白山坡,脸上的表情从荒唐转为凝重。
这个女人,用一个月的时间,在不可能的地方种出了几千斤粮食;用几天的时间,做出了一种能让全城贵妇疯狂,并引来万宝楼这种庞然大物争抢的点心。
她的所作所为,桩桩件件,都透着一股邪门。
“你当真?”霍靖的声音沉了下来。
“当真。”程之-韵点头,“我不仅要地,我还要人。我需要大将军拨给我一百名兵士,帮我平整土地。工坊建成后,招募的工人,依旧优先从军中家眷里挑选,工钱由我们农业所出。”
“至于工坊的收益,”她顿了顿,抛出了真正的诱饵,“除去所有成本,农业所与抚远大营,三七分账。大将军,七成。”
“嘶~”饶是霍靖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,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。
这已经不是合作了,这几乎等同于白送钱。
他死死盯着程之韵,心头巨震。他原本以为对方最多给个一两成就顶天了,可她一开口,就是要把大头送到自己嘴边。
这魄力,这手笔……
“你图什么?”霍靖想不通。
“我图的,是大将军您,以及整个抚远大营,成为农业所最坚实的靠山。”顾文珏在此时上前一步,声音温和却有力,“我们出钱,出技术,出人,要做的,是一桩能让整个南境都眼红的生意。没有大将军您点头,这生意,做不大,也做不久。”
这番话,直接说到了霍靖的心坎里。
是啊,怀璧其罪。一个刚刚冒头的小小农业所,手握紫玉薯这等奇珍,又有利可通天的点心方子,早就成了暗地里无数人觊觎的肥肉。
若非有他霍靖和抚远大营的旗号罩着,怕是早就被人连皮带骨吞了。
程之韵和顾文珏,这是在用实实在在的利益,将双方的战船彻底捆死。
想通了这一点,霍靖只觉得胸中一股豪气升腾而起。
“好!”他猛地一拍大腿,“本将军就陪你疯一次!别说一百个兵,本将军给你二百人!明日一早,霍启就带人去西山坡听你调遣!”
“不过,丑话说在前头。”霍靖话锋一转,军人的锐利显露无遗,“三个月为期,若是你真能让那片石头地里开出金花来,这七成利,本将军拿得心安理得!可要是……你让本将军的二百个兵白白辛苦三个月,最后只弄出一堆石头疙瘩……”
“若是不成,”程之韵毫不犹豫地接话,“农业所即刻解散,所有资产充入军中,我程之韵,任凭大将军处置。”
立下军令状,此事便再无转圜余地。
……
第二日,天还蒙蒙亮。
霍启就带着二百名膀大腰圆、精神抖擞的兵士,扛着锄头铁镐,浩浩荡荡地开赴西山乱石坡。
兵士们热情高涨。
谁不知道程先生是神人?跟着程先生干活,不仅有饱饭吃,说不定还能学到什么神仙本事。
“程先生说能种,就一定能种!挖!”霍启一脚踹在那兵士的屁股上,自己则抡起一把大锤,对着一块半人高的巨石狠狠砸了下去。
一连两天,二百名精壮的汉子,使出了吃奶的力气,也不过是清理出不到一亩地的碎石,所有人都累得跟死狗一样,怨声载道。
消息传回营地,不少人开始说风凉话,都觉得程先生这次是托大了,把牛皮吹破了天。
顾文珏听着这些风言风语,眉心微蹙,程之韵却像是没事人一样,每日只是去工地上看一圈,便回到小院里,捣鼓她那些瓶瓶罐罐。
第三天夜里,月黑风高。
程之韵找到了正在为进度发愁的霍启。
“霍校尉,今晚让你的人都撤回来,好好休息一晚。”
霍启一愣:“程先生,这……工期紧啊。”
“不差这一晚。”程之韵递给他一个水囊,“另外,明日天亮之前,任何人不得靠近西山坡,就说……我要用独门秘法祭祀土地山神,闲人靠近,会冲撞了神灵。”
这理由神神叨叨的,霍启听得一头雾水,但出于对程之韵的盲目信任,他还是点头应下,带着疲惫不堪的队伍撤了回去。
夜深人静,整个西山坡陷入一片黑暗。
两道身影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片刚被清理过一小块的乱石坡上。
“你确定,就用这个?”顾文珏看着程之韵手里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喷壶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。
“嗯。”
程之韵没有过多解释,她拧开喷壶,一股淡淡的、混合着青草与泥土的清新气味散发出来。
她深吸一口气,将心一横,对着眼前那片坚硬的、泛着死寂灰白的土地,轻轻按下了开关。
一道莹绿色的,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雾气,从喷壶中喷洒而出,如同有生命一般,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片九十亩的乱石坡。
月光下,那雾气仿佛一层薄薄的轻纱,很快便渗入土石之中,消失不见。
一瓶【改良土壤喷剂】,售价2000积分,就这么用完了。
程之韵心里一阵肉痛,但更多的是期待。
做完这一切,她拉着顾文珏,迅速消失在夜色里。
第二天清晨,当霍启带着队伍再次来到西山坡时,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。
他们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。
眼前的土地,虽然依旧遍布着大石块,但地表的颜色,却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灰白。
它变成了一种……带着湿润感的褐色。
一个胆大的兵士,将信将疑地举起手中的铁镐,对着昨天砸了半天都没动静的地面,试探性地刨了一下。
没有刺耳的撞击声。
只听“噗”的一声闷响,那沉重的铁镐,竟像是刨进了豆腐里一样,毫不费力地整个没入了土中!
“!!!”
那兵士猛地瞪大了眼睛,一把抽出铁镐,跪在地上,用手扒开那块土地。
手掌之下,不再是坚硬的砂石,而是一种松软的、带着潮气的、颗粒分明的……土壤!
“土!是土!活过来了!地活过来了!”
他像个疯子一样大叫起来,声音里充满了狂喜和不可思议。
霍启呆呆地站在原地,他抓起一把泥土,紧紧攥在拳心,感受着那份松软和湿润,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这他娘的,是神迹啊!
当霍靖带着一群将校,火急火燎地赶到西山坡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奇景。
二百名兵士,像勤劳的蚂蚁一样,用手都能轻易地将那些曾经坚不可摧的板结土块捏碎,工作的效率比前两天提高了何止百倍!
霍靖策马冲到那片变了颜色的土地前,翻身下马,他弯下腰,也学着那些兵士的样子,抓起了一把泥土。
那温润、松软的触感从掌心传来,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,震撼之色再也无法掩饰。
他猛地抬起头,视线越过所有激动的人群,死死地锁定在不远处那个负手而立的青衣女子身上。
风吹起她的裙角,她就那么平静地站着,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霍靖的心脏狂跳起来,一股前所未有的敬畏,甚至是一丝恐惧,从心底深处油然升起。
他快步走到程之韵面前,周围的喧嚣仿佛都已远去,他的世界里,只剩下这个浑身都透着谜团的女人。
他张了张嘴,喉咙干涩,原本想问的话在舌尖滚了滚,最终却变成了一句带着颤音的低吼。
“程先生!此等神术,若能用于军粮……我南境三十万大军,何愁粮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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