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白府一团喜庆的新春氛围不同,御史台的监牢里,愁云惨雾。
韩晚、郭琇等人一团悲戚,所有人都在叹气喊冤。
韩晚觉得自己冤,他没想到,郭琇觉得自己更冤。
“同样都是经手人,凭什么韩晚的罪比我轻了许多,凭什么?就凭我是两浙路的转运使吗?”
郭琇问鞫司官,“其他州路府的转运使,他们也有罪,还不都是一样替三司背黑锅、补漏洞。要查,便大家一起查好了,何必拿我一人作筏子。”
“司官,两浙路经手的许多事,我虽身为转运使,可是我……我……很多事,我也不甚清楚……这个罪,我是真的冤。”
听郭琇这么说,鞫司官急了,“你说什么?郭运使,你当了这么多年的转运使,你现在才说你不清楚?你拿我们当三岁的小孩子哄吗?”
郭琇的脸憋得通红,“我……我不是……唉,司官,我是说……我对两浙的业务……很多事,我都不懂。我是听上头的话办事了,上头让我怎么办,我就怎么办。”
“什么叫你不懂?郭运使,你究竟是什么意思?”鞫司官已经完全糊涂了。
郭琇不顾面色紫涨,也顾不上羞赧,直接说了,“我……我实话告诉你罢,我……我什么都不会做,不管是账本子,还是税务,还是……还是两浙的民生,我……我不会……我也看不懂。”
鞫司官惊呆了。
一个完全不懂得业务的地方官,居然堂而皇之地在这个位置上,一干就是十几年,还混得风生水起,差一点就要进入中枢,变成同平章事(相当于副宰相)。
“所以,司官,你说我冤不冤?”郭琇居然还振振有词,反问鞫司官。
“幸亏你这些话,没有被外面的百姓听到,不然,怕是打死你都不解恨。”
鞫司官对他冷冷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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受审的人,没有一个不说自己冤的。
曹茚连声央求鞫司官,一会儿说自己家有老母要人照料,一会儿又说家里娘子孤苦无依,自己不放心。
“我一个鸿胪寺的司官大夫,本就和三司、转运使司不相干的,何必将我拘在这里不放。他们做的事,我什么都不知道。我一个文职,闲散官员,连账册都看不懂,怎么可能同他们干那些事。请司官放我回去吧。”
曹茚低眉顺眼,一脸的谨小慎微,努力陪着笑。如果这时候,在他屁股上放一根尾巴,他肯定能像狗一样,摇晃个不停。
而鞫司官问及他与驸马都尉的关系时,曹茚更是将自己甩得一清二楚,“好教司官得知,驸马都尉最喜欢结交,不单单有我,他还认识不少官员,总是请我们出去吃酒,又常送一些小玩意给大家。”
曹茚熟知律例,他一口咬定,驸马送的东西,只是私相授受,且金额并不大,拢共算起来也不过百十来贯,即便要罚,他也可以一并交了,
“不瞒您说,好些东西我也不敢用,都收起来了,若是要罚,说不得,我即刻便交了罚铜。只是我并没有贪墨,也没伤过人,总将我关了这里,又没有实证,总归是违例的事。”
鞫司官提醒曹茚,虽然他没有杀过人,也没有贪过钱,但他却以权谋私,帮韩晚的儿子韩书晰上下打点关系,将他安排进鸿胪寺做了书吏官。
鞫司官告诉他,韩晚业已招认,私下给曹茚送过银钱和铺子,都记在曹茚大姨姐内侄的名下。
曹茚听了这些,如泄了气的皮球,再不吭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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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曹茚的狡辩不同,转运按察使韦骥一言不发,他也觉得自己冤。
论理,对地方的经济、行政、救灾情况等工作进行监察,是转运按察使的职权范畴。但自己就任以来,郭琇就从没让他碰过两浙路的一分一毫,自己就好像聋子的耳朵——摆设罢了。
“郭琇就没让我碰过半点两浙路的事,而且,两浙路已经有三位转运按察使了,我这个按察使就是个摆设,”韦骥一脸苦笑,
“我连两浙路都没去过,司官,这些您可以查呀。”
“什么?你身为两浙的转运按察使,连两浙路都没去过?你这官是怎么当的?”
鞫司官直接懵了。
“我就是个寄禄官,靠着驸马爬上来,在京里混日子的。”
韦骥倒是实在,不顾没脸,直接说了。
他苦笑着说,自己当了这么多年转运按察使,竟对两浙路一无所知,“两浙各处的山川地形、粮食亩产、水道漕运等,我都不知情,除了地方报上来的数字,两浙路在我眼里,就只是一个模糊的地名,和一连串陌生的数字。”
“司官,我就是一个糊里糊涂的按察使,一个当摆设的寄禄官。除了郭琇交代的事务,我就是在京里巴结驸马,他想听什么,我就同他说什么。他想做什么,我最多就是帮他想想办法,出出主意。”
“所以,市舶司和细色纲的事,真的跟我没关系。曹茚给韩晚家的公子弄进了鸿胪寺、郭琇指使韩晚私运、韩晚自己就更不用说了,他才是最大的罪魁。而我,我什么都没沾过。要说冤,我应该是最冤的那个。”
看着韦骥一脸“真诚”的样子,鞫司官连话都懒得同他说,气得直接抬脚就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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监牢里“冤”声一片。
白府却仍沉浸在节日的热闹里。
依着节气里的惯例,白玉堂在家置了暖炉会,大家就着暖炉,吃些热酒,身上都觉暖烘烘地极是舒服。
虽然案子未结,但总算是等来了市舶司的赔偿,共计约六十万贯。
白玉堂让秦明羽先将这笔钱分给众番商和商户,他自己,则仍拒绝结案。
御史台派了人到行会,委婉地劝他,并透露称,这是宰相庞籍的意思,希望能早日结案,在开春之前,这样大家都能过个好年。
白玉堂摇头不肯,“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。现在只是还了一小部分欠的账,钱账未清,害人的凶手也没找到,不将凶手交出来,我不结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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