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零二章心核
百姓的欢呼声还在永安城上空回荡,空气中弥漫着粮草的麦香与泥土的湿润气息,温暖的阳光洒在每个人脸上,勾勒出久违的安宁。可就在这时,一阵极淡的、若有似无的腥甜气息,顺着风悄然弥漫开来,像是藏在蜜糖里的毒药,不易察觉,却让人莫名心悸。
怀谷刚想松口气,腕间的九色佛珠突然剧烈震颤,原本柔和的九色光晕瞬间变得急促,像是在预警某种未知的危险。他心中一紧,刚要开口提醒,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:“我的孩子!我的孩子怎么了?”
是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。她怀里的孩子原本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周围,此刻却突然浑身抽搐,小脸涨得青紫,嘴角溢出白色的泡沫,原本清澈的眸子翻起白眼,露出眼白,模样骇人。
“孩子!”怀谷心头一沉,不顾经脉的剧痛,快步冲了过去。封岩也脸色大变,紧随其后,玄铁剑下意识地握紧,警惕地环顾四周。
妇人抱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,声音嘶哑:“刚才还好好的!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?神仙,求你救救我的孩子!”
怀谷伸出手,指尖刚触碰到孩子的额头,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冷力量——和黑色晶石的气息如出一辙,却更加隐蔽,像是附骨之疽,钻进了孩子的经脉。他猛地抬头,看向周围的百姓,只见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异样:
之前那个年轻汉子突然捂住胸口,脸色惨白,呼吸急促,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;几个老人浑身发抖,眼神变得浑浊,嘴里念念有词,像是在说胡话;甚至连几个刚刚还在欢呼的孩童,也突然哭闹不止,抓着自己的皮肤,像是身上有虫子在爬。
“怎么回事?”封岩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,玄铁剑上泛起凛冽的寒气,“晶石不是已经被摧毁了吗?怎么还有这种力量?”
怀谷的眼神凝重到了极点,他调动体内仅存的一丝灵力,九色佛珠的光晕微弱地亮起,扫过周围的百姓。这一看,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——每个百姓的身上,都缠绕着一丝极其细微的黑色丝线,这些丝线比之前晶石周围的更加隐蔽,像是从毛孔里钻进去的,与他们的经脉相连,正在缓慢地吸收他们的生机,同时释放出阴冷的毒素。
“不是残留,是共生。”怀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黑色晶石不是单独存在的,它的核心,藏在更深的地方,这些丝线,是它的根,早已扎进了百姓的体内。我摧毁的,只是它的外壳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封岩的声音有些急促,他看着身边一个渐渐失去理智、开始攻击他人的百姓,玄铁剑挥出一道剑气,将其击晕,却不敢下杀手,“它的核心在哪里?”
怀谷没有回答,他的目光落在了李伯身上。李伯站在人群外围,脸色平静,没有出现任何异样,像是不受这些黑色丝线的影响。可就在怀谷看向他的瞬间,李伯的眼神突然变了——原本温和的眸子,瞬间闪过一丝阴冷,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,与之前那个善良的老医者判若两人。
“李伯?”怀谷的声音一沉,心中的疑窦瞬间解开。
李伯缓缓抬起手,他的指尖缠绕着一缕黑色丝线,丝线比其他人的粗上数倍,闪烁着阴冷的光芒。“怀谷神仙,果然聪慧。”他的声音不再温和,而是变得阴冷、沙哑,与之前黑色晶石的声音如出一辙,“你以为,摧毁一个外壳,就能救得了他们吗?太天真了。”
周围的百姓突然安静下来,那些抽搐、哭闹的人都停止了动作,眼神变得空洞,像是被操控的傀儡,缓缓朝着李伯围拢过来。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眼底深处闪烁着一丝阴冷的光芒,像是被抽走了灵魂。
“你才是真正的核心?”怀谷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,他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一直信任的李伯,竟然是黑色晶石的真正宿主。
“宿主?呵呵……”李伯轻笑起来,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,“我不是宿主,我是‘因’。是这些百姓的执念,是他们心中‘可以牺牲他人’的恶念,孕育了我。当年永安城第一次遭遇饥荒,就是他们亲手献祭了一位孤儿,才换来了短暂的粮草。从那时起,我就已经在他们的心底扎根了。”
他的话音刚落,周围的场景突然变化。阳光消失了,天空再次变得阴沉,永安城的房屋开始扭曲、变形,恢复成之前残破的模样,干涸的土地重新显露出来,空气中的麦香和湿润气息消失不见,只剩下浓郁的腥甜与阴冷。
“你们看。”李伯抬手,周围的空气中浮现出无数幻象,都是永安城过往的历史——
百年前,饥荒肆虐,百姓们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绑在祭天台上,献祭给所谓的“天神”,换来了一场短暂的甘霖和少量粮草;
五十年前,瘟疫蔓延,百姓们将染病的人赶出城外,任由他们死去,只为了不让瘟疫扩散到自己身上;
十年前,战乱四起,百姓们为了自保,向敌军泄露了守城士兵的部署,导致士兵们全军覆没,他们却得以苟活。
这些幻象清晰得如同亲眼所见,每一个画面都充满了自私、冷漠与牺牲,看得人头皮发麻。
“看到了吗?”李伯的声音带着蛊惑,“所谓的大爱,所谓的不放弃,从来都是你们这些强者自欺欺人的谎言。这些百姓,骨子里就带着自私与懦弱,他们愿意为了自己活下去,牺牲任何人。我只是顺应了他们的本性,给了他们一个‘合理’的借口——牺牲少数,成全多数。”
围在周围的百姓们眼神依旧空洞,却纷纷点了点头,像是在认同李伯的话。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,此刻也变得面无表情,怀里的孩子停止了抽搐,眼神同样空洞,被她死死抱在怀里,像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。
封岩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,他握紧玄铁剑,指节泛白:“你胡说!他们只是被苦难逼疯了!他们本性是善良的!”
“善良?”李伯嗤笑一声,抬手一指那个年轻汉子,“他当年为了抢夺最后一块干粮,亲手推搡了自己的亲弟弟,导致弟弟饿死在路边;他为了能被选上‘献祭者’的家属,获得更多的粮草,主动提议献祭李伯。这就是你说的善良?”
年轻汉子的身体猛地一震,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,却依旧没有反驳,只是低下了头,像是默认了。
“还有她。”李伯又指向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,“她的孩子之所以能活到现在,是因为她偷偷藏起了分给其他孩子的救命水,看着那些孩子渴死。这就是善良?”
妇人的身体颤抖起来,眼泪无声地滑落,却依旧抱着孩子,没有松开,也没有辩解。
怀谷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疼。他知道,李伯说的可能是真的。人性本就复杂,有善有恶,在极致的苦难面前,很多人都会暴露自己的自私与懦弱。可这,就能成为牺牲他人的理由吗?就能成为放弃他们的借口吗?
“就算他们有过过错,就算他们本性有恶,也不能成为你操控他们、吞噬他们的理由。”怀谷的声音依旧坚定,九色佛珠的光晕虽然微弱,却始终没有熄灭,“人性是复杂的,有恶,更有善。他们会犯错,会懦弱,但他们也会愧疚,会后悔,会在绝境中互相扶持。这些,你看不到,也不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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