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口很深,辘轳足足转了好几十圈,才传出关常喊停的声音。
丁巳围着井口转圈圈,“仔细着点看。”
关常带着回音的回话传到众人耳里,“油灯太暗了,属下想仔细,条件不允许啊。”
还有心情说笑,丁巳没再搭理他,耐着性子等。
大概过了半个时辰,麻绳动了,同时听见关常的喊声,“快拉我上去。”
关常从水井的内壁上,刮出来些许水银颗粒,汇聚到一起足有鹌鹑蛋大小。
如此证据确凿,礼泉村的确是被人投了毒。
消息传出来,礼泉村炸锅了,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想出如此阴损的招数报复,是想他们礼泉村断子绝孙不成?
恐慌像瘟疫一样在村里蔓延开,但比恐慌更快的,是熊熊燃烧的怒火。
“我们礼泉村一向与世无争,从未与人结怨,怎么会遭此横祸?”黄理正把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杵在地上。
“是不是下礼村,去年因为争水,和咱们闹了不愉快。他恨咱们先占了水源。一定是他们!”人群里有人怒吼。
“没错,去年争水,咱们两村还打起来过!走,操家伙,咱们找他们去!”
“怪不得,围矿场那日,不见他们村的人出面,感情是做贼心虚。”
群情激奋,男人们红着眼,扛起锄头,木棍就要去找下礼村要说法。
丁巳拦在人群面前,大喊道:“都给本官放下,再有闹事者,押入西京府衙!”
一句话,像盆冷水,浇在燃烧的炭火上,给大伙降了温。
丁巳环视着一张张惊惧不定的脸,沉声道:“本官奉皇命彻查中毒案,定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,若真是下礼村所为,天网恢恢,谁都跑不了。”
“但若下毒另有其人,你们今日去打杀下礼村和往日去矿场闹事有何区别!”
黄理正见村民不说话,当起和事佬,他先是假模假式地训斥村民一番,然后又恭敬的对丁巳道。
“都是帮山野村夫,少卿大人勿怪,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,我们礼泉村是被人欺负到眼前了。”
原本已经被丁巳喝住的局面,隐隐又有崩盘的趋势。
“你们若是想凭空给下礼村安罪名,尽管去,郡主宽宏大量不与你们计较,下礼村的人会吗?大宁律,无故打伤他人,可处罚款,杖责,充军,流放等不同刑罚。诸位喜欢哪条?本官等着拿问!”
人群彻底沉寂下来,王远山王秀才站到人群中间,“少卿大人,是我等鲁莽了,还请大人尽早结案,为我礼泉村死伤的百姓讨个公道。”
“本官自当竭尽全力,不负诸位所托。”丁巳抱拳向村民作了一揖。
刚才他态度冷硬,非是以官身压人,而是很多时候,对上这些上头的百姓,必须拿出雷霆之势,否则他们根本不买账,穷山恶水出刁民,话不好听,但有一定道理。
确定系人为投毒,丁巳即刻调整了调查方向,另一边他把消息传回了大理寺。
沈寄风没想到看着其貌不扬的丁巳居然如此雷厉风行,来到西京不过两天就还了矿场清白,笑眯眯地对他道,“大理寺有大人这样的能臣,怪不得在民间颇受爱戴,我一定将丁大人和诸位的英勇事迹写成折子呈给皇爷爷。”
没有人不喜欢被夸,更没有人不喜欢在文昌帝面前露脸。
丁巳忍了又忍,还是弯着嘴角跟沈寄风道了声谢。
沈寄风表示呈书请功还远远不够,“太和楼的掌柜与我相熟,里面的说书先生很久没有新素材了,回头我让他给您好好写个本子。”
关常一听,恨不得一蹦三尺高,“郡主,是下官下的井,您可别忘了给下官加上几笔。”
沈寄风笑道:“没问题,人人都有份。”
沈寄风朝丁巳勾了勾手指,“那日礼泉村来矿场闹事的时候,有个人用石头打伤了我的额头,但他却不是礼泉村的人,我派手下跟着他,发现他住在西京府。”
她掏出一张纸条,“这是地址,此人若说可疑,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西京人,可若说不可疑吧,我也没得罪过他,为啥要趟这趟浑水呢?”
丁巳接过纸条,把地址记在心里,“除了此人之外,可还有其他疑点?”
沈寄风摇头。
丁巳又问,“郡主,矿上的水银是由谁管理,每日的消耗正常吗?”
沈寄风斩钉截铁道:“正常,而且矿上是封闭式管理,只进不出。”
沈寄风在知道中毒以后,第一时间去查过,初永把每一天的水银用量精确到钱,何时取用,何人取用,一笔笔记录得清清楚楚。
水银不易得,可要想从水银入手,查出来源,也不易于大海捞针。
“你们今日接着查问村民,在毒发前后这几天村里都出入过什么生人?村民里有没有临时出门再没回来的?或者亲戚上门的?”
不能大海捞针,就只好从礼泉村入手。
既然和矿上无关,沈寄风很识时务地不再跟着丁巳,她准备回去写折子,一方面向元昌帝夸一夸丁巳,另一方面是申请继续炼银。
临行前,她又拐进祠堂,张玄同一个人忙活着八个药罐子,蓬头垢面,比钻研分离金银还要邋遢。
沈寄风十分不忍,“道长,这些村民病情稳定了,要不你和我回去吧,林大夫在这守着足够了。”
张玄同低头嗅了嗅自己,一股酸臭和药味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。他嫌弃地皱着鼻子,“也是该梳洗一下了。”
正说着话的时候,一个西京大营校尉打扮的少年小跑着来到张玄同面前。
在看见沈寄风后,主动给她行礼。
“十五见过郡主。”
沈寄风纳闷,“你不在西京大营好好呆着,跑这来干什么?”
十五深吸一口气,装出焦急的样子,“道长,听闻你医术高明,有没有好的金疮药,救救我们将军?”
“卫骁怎么啦?”沈寄风脱口而出,因为太过着急,把十五的胳膊都抓疼了。
十五偷偷扫了一眼沈寄风泛白的手指,带着哭腔道:“我家将军因为替郡主向陛下陈情,被陛下责罚,打了五十军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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