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流意急忙低下头，假装专注地冲洗大宝的头发。
可那颤抖的嘴角和通红的耳根，早已暴露了内心的震动。
她从未想过，有一天会被儿媳妇的一句话，感动得几乎哽咽。
“澜澜说的是，咱们是一家人，不用分那么清。以后妈一定好好待你。”
说出这句承诺时，她像是卸下了多年的心防，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。
婆媳俩相视一笑，气氛暖融融的。
孟清澜随即卷起袖子，轻轻帮大宝擦干头发。
又顺手将换下的脏衣服放进洗衣篮。
而在她身旁，江流意正目光柔和地看着她，嘴角挂着久违的安心笑意。
“妈，您带大宝先去歇会儿吧，小宝我来照看就行。”
等江流意牵着大宝的手走出浴室后，孟清澜立刻站起身来，端起洗脚盆，将里面的脏水倒入下水口。
水声哗啦作响，在瓷砖间回荡。
她把空盆放在一旁，拧开热水龙头，温热的水流缓缓注入盆中。
小宝坐在小木凳上，光着脚丫晃来晃去。
看见新接的水里泛着亮晶晶的泡泡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。
这孩子本来就生得可爱动人。
此刻被蒸腾的热气包裹着，小脸蛋透出健康的红晕，娇嫩得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。
孟清澜头一次真正自己照顾这么小的孩子，心中既紧张又兴奋。
她伸手捞起一大捧白色泡沫，高高举起，然后“啪”地一声盖在小宝的头顶。
泡沫堆得圆滚滚的，像是给她戴上了一顶雪白的小帽子。
她一边笑，一边用温水慢慢搓揉她的黑发。
一会儿把她左边的头发拧成一股小辫子。
一会儿又把右边也绑好，做成两个翘起的小羊角。
接着干脆把所有头发拢在一起，捏成一个滑稽的冲天揪。
还煞有介事地吹了口气，说。
“看，婳婳变成小勇士啦！”
小宝扭过身子，踮起脚尖去看墙上的镜子。
她一眼瞧见自己头上那撮挺立的“小炮弹”，先是愣了两秒，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。
猛地转身扑进孟清澜怀里。
孟清澜猝不及防，衣服瞬间就被浸湿了一大片。
冰凉的水渍贴在肌肤上，但她一点也没在意，反而笑着抱住她。
“舅妈，好玩！”
小宝仰起小脸，眼中闪烁着欢喜的光芒。
浴室里水花飞溅，笑声不断。
孟清澜和小宝你追我躲，玩得忘乎所以。
可没多久，原本喧闹的气氛忽然安静了下来。
小宝不再乱动，而是乖乖地靠在孟清澜怀里。
眼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，眼神茫然地望着地面。
那么小的孩子，脸上竟浮现出这样沉重的神情，让人看了心里猛地一揪。
孟清澜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，笑意渐渐从嘴角退去。
她蹲下身，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孩子的眼睛。
“婳婳，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呀？告诉舅妈，好不好？没关系的，舅妈听着呢。”
小宝眨了眨湿润的眼眸。
她望着孟清澜的脸，嘴唇微微翕动，似乎在挣扎着要不要开口。
过了许久，她终于咬了咬下唇，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“婳婳……害怕……怕……像磊磊那样……”
断断续续的话语夹杂着抽噎，孟清澜起初听得不太明白。
直到第三遍重复时，她才慢慢拼凑出了完整的含义。
原来，孩子是缺乏安全感。
她是那样渴望拥有一个安稳的家。
却又总觉得自己现在的幸福像空中楼阁，摇摇欲坠，随时可能崩塌。
她把脸深深埋进孟清澜怀中，小拳头攥紧了她的衣角，声音越来越低。
“婳婳……好难受。不想……再那样……一个人待在妈妈身边，什么也不能说……”
孟清澜鼻尖猛地一酸，眼前视线迅速模糊，一层温热的水雾涌上眼眶。
她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，只是把小宝搂得更紧了些。
“不会的，婳婳，不会那样的。”
她哑着嗓子低语。
“舅妈在这里，谁都不能让你再受委屈。你要相信我，咱们的家，永远都不会散……”
“别怕，舅妈保证，我会一直陪着你们，哪儿也不去。”
小宝以前被人骗过太多回了。
每一次信任换来的都是更深的伤害。
所以她早就学会了把心藏起来，不轻易相信任何人。
可这一次，看着孟清澜温柔的目光，小宝的心底却莫名地涌起一股暖流。
于是，这个平时怯生生的小团子，今天竟破天荒地主动伸出了小手，紧紧搂住孟清澜的脖子。
就在孟清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她仰起小脸，在她脸颊上“吧唧”亲了一口。
“爱……爱舅妈。”
孟清澜鼻尖微微发酸，眼眶也不自觉热了一下。
可就在笑意浮现的瞬间，心底又悄悄浮起一丝隐忧。
再过一阵就要开学了。
按年纪，两个孩子该去大院里的军区幼儿园了。
那里管理严格，作息规律，老师们也大多是军人出身，作风严谨。
按理说，这样的环境对孩子成长很有利。
可这两个孩子的经历太过特殊。
她怕他们适应不了新环境，怕他们再次被孤立、被欺负。
更怕他们在集体中再度封闭自己，拒绝沟通。
这份担忧被她压在心里，没表现出来。
她知道，自己的情绪会直接影响孩子的心情。
于是，她深吸一口气，重新扬起笑容，继续帮小宝洗澡。
洗干净后，她用毛巾将小宝裹住，严严实实地擦干每一寸肌肤。
“该睡觉啦，今晚和舅妈一起睡，好不好呀？”
她蹲下身，平视着小宝的眼睛。
小宝用力点点头，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亮着。
“好！”
收拾完浴室，孟清澜牵着小宝的手，一起往主卧走去。
刚准备让她上床，门边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
回头一看，大宝正抱着他那个蓝色小熊枕头走了进来。
“我、我才不是想跟你们睡！就是怕你们害怕……而且，外面黑，说不定有坏人。”
他说得结结巴巴，脸却越来越红。
孟清澜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。
大宝和妹妹一样，内心缺乏安全感。
只不过小宝用依赖表达需求，而大宝选择用倔强掩饰脆弱。
她没有拆穿他，只是温柔一笑，朝他伸出手。
“正好呢，我和小宝两个人睡有点怕怕，你来了就太好了。有你保护我们，我们就踏实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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