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离恨宫的夜宴回来后,婉儿生生被那杯毒酒的余威折磨了好几天。
若非她懂医术会调理,真不知会有什么严重后果。
那件用云锦缝制的宫装被阿苦用药水洗了十几遍,若不是婉儿阻止,她恨不能将它洗烂。
“这是什么劳什子宫装,要我说改一改送给街上要饭的去穿得了!”阿苦一边恨恨地抖落刚刚洗过的宫装,一边恨恨道。
武断一直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帮她拧衣裳里的水。
这些日子,他二人的关系已渐渐公开,只差办一场喜事便可成为正式夫妻。
听到阿苦的牢骚话,婉儿不觉一笑:“万一哪天皇后娘娘又想看这身衣裳,你让我穿什么去?到时你去吧!”
“啊?还有下次……”阿苦回头吃惊地看向婉儿:“你就说衣裳被贼偷了,被耗子咬了!”
临了,她又意犹未尽地加了一句:“耗子都不会咬,上面有毒!”
她这话惹得院里众人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我看阿苦姐姐说得不无道理,被耗子咬过的宫装穿到宫里,岂不是给皇帝老儿丢脸?”落英缤轻摇了一下扇子。
“大伙儿说话还是注点意吧!最好莫议论宫闱之事,咱们白玉堂重新开张不容易!”陈明远坐在台阶上提醒道。
“陈前辈说的有道理,咱们人在屋檐下,不能不低头!”周慎行附和道。
“唉!不痛快!”落英缤叹了口气。
婉儿白了他一眼:“想痛快?回你的江湖上去痛快呗!”
落英缤拖长了声调:“正所谓大隐隐于朝,中隐隐于市,小隐隐于山,如今我还差大隐……”
婉儿打断道:“哟?看来你的野心还不小哇!还想……”
她话未说完,便被跑进院的寺儿打断了:“小姐,听大人来了!”
众人回头,只见听风吟已跨进了院门。
他仍然是一副表情严肃的样子。
众人见状,都纷纷知趣地散了,只将他和婉儿留在院中。
一见他来,婉儿显然很高兴:“到屋里说话?”
听风吟笑了笑:“多谢周医正相邀。”
进屋后一落座,听风吟便道:“皇后被皇上收了协理六宫之权。”
婉儿不觉一惊:“何时的事?”
“就在今早。”听风吟的声音压的很低,“皇上亲自下的旨意,理由是皇后约束六宫不力,如今后宫事务暂由贤妃娘娘打理。”
婉儿沉默着,只将一枚干枯的草药放在鼻尖轻嗅,仿佛没听到一般。
她想起回京后面圣时皇帝的态度,又想起前天前在琼林苑中,皇帝那倦怠而洞悉一切的眼神。
看来他下达这样的旨意绝非临时起意,果然是圣意难测啊!
半晌,她才淡淡道:“知道了。”
听风吟怔怔地看着她,似乎对她太过平静的反应有些不解。
婉儿似乎猛然反应过来,抬头笑着看向听风吟:“你来……就为告诉我这事儿?”
“嗯……”听风吟应道。
“哦……”婉儿略有些失望。
二人闷闷地坐了一阵,听风吟道:“我先回衙署了,有什么事你吩咐我。”
婉儿又“哦”了一声,起身送他出门去。
目送听风吟的身影消失,她怅然地长叹一声,默默回到厅中。
听风吟走后,周慎行来问:“婉儿,听兄弟有什么事?”
如今周慎行对听风吟以兄弟相称,只因他认为听风吟和婉儿的婚事不会拖太久。
“关于皇宫里的事。”婉儿略有些懒怠道。
周慎行诧异地再问,婉儿索性便以听风吟的原话相告。
听完,周慎行略一思忖,向婉儿说了另一件蹊跷事:“今日有好几波人突然来咱们白玉堂买药,这些人好久都没来了!都是些官老爷家的门人。”
“他们不过是来探探风口罢了,兄长不必多虑,顺其自然。”婉儿沏了杯新茶,推到他面前。
“我是担心,”周慎行压低声音,“皇后经此一事,怕是要将这笔账算在你头上。”
婉儿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,默然道:“她早就在记我的账了,也不在乎她多记这一笔。”
她的目光越过窗棂,望向宫城方向。
落英缤不知何时倚在门边,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。
铜钱在他指间来回翻转,活像一个赌徒在把玩钱币。
“这位皇帝的手段倒是利落。”他看向婉儿,嘴角噙着惯有的微笑。
“不过,这约束六宫不力的罪名怕是比直接打皇后一巴掌还让她难受吧?”
显然,周慎行已将婉儿转述听风吟的话又告诉了他。
婉儿没有接落英缤的话,只吩咐武断:“武大哥,这两日你们多留意医馆四周的动向,加强戒备。”
武断抱拳应道:“明白了,小姐。”
傍晚时分,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停在白玉堂后巷。
车帘掀起一角,露出半张苍老的面孔。
此人是贤妃宫里的管事太监,他没有下车,而是派小太监进白玉堂中请出了婉儿。
当疑惑不解的婉儿来到车前时,老太监透过车窗,声音尖细地对她道:“周医正,娘娘让我给您带句话。”
婉儿在车外略一福道:“公公请讲。”
老太监的目光往四周扫了一下,然后道:“贤妃娘娘说了,树大招风,医者……当以济世为本。”
说罢,老太监将车帘放下,小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巷子。
婉儿站在原地,品味着这句话。
显然,贤妃这是在告诉她,皇帝虽出手惩戒了皇后,却也不愿看到她借此招摇。
她转身回到白玉堂,却见落英缤站在廊下。
见婉儿回到院中,他问道:“是贤妃派来的人?”
婉儿点头:“贤妃宫中的管事太监。”
“这位娘娘,”落英缤轻笑,“倒是个明白人。”
夜色渐浓。
婉儿独自在书房翻阅医书,却有些心不在焉。
与此同时,在坤宁宫内,李碧鸳挥手扫落了满桌的茶具。
碎片四溅,宫人跪了一地,个个都吓得瑟瑟发抖,不敢出声。
“周…婉…儿!”
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的,一双三角眼被她瞪的溜圆。
“好,这好得很!”她胸口剧烈起伏,“本宫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?”
老嬷嬷跪行上前道:“娘娘息怒!皇上或许只是一时之气……”
李碧鸳猛地转身,手指恨不得要戳进老嬷嬷的眼里:“他这是当着合宫上下在打本宫的脸!他一时之气?本宫的气又从哪里出?”
她一把推开嬷嬷,踉跄几步,跌坐在凤榻上。
“本宫父亲那边……可有消息?”
老嬷嬷低声道:“相爷让娘娘稍安勿躁,说……说小不忍则乱大谋。”
“忍?”李碧鸳嗤笑一声,声音凄厉,“本宫还要忍到何时?”
她低头看了看满地狼藉,忽然又神奇地安静下来,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冷的笑:“周婉儿!咱们……走着瞧!”
……
镇国将军府书房内,灯火通明。
李涣成放下手中的茶盏,身子缓缓靠向椅背叹道:“唉!皇后还是太沉不住气了。”
幕僚垂手而立:“将军,皇帝此举恐怕是在敲山震虎,我们是否……”
李涣成抬手止住他的话:“皇帝这是做给老夫看的,他想告诉老夫,这大悦王朝还是他说了算。”
他走到窗边,眼神冷冷地看着窗外,口中默念着:“周婉儿……”
幕僚跟上一步,低声道:“将军,这女子留不得,而且她与听风吟往来甚密,不如……”
李涣成打断他道:“急什么?你去一趟坤宁宫传我的话,让皇后先安分些,至于周婉儿,得慢慢来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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