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折雾听着洛烨那温柔却淬毒的话语,心头猛地一颤,仿佛被那话语里的尖刺扎了个正着。
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,想要告诉他,沈扶寂不是那样的人。
可话到了嘴边,却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。
洛烨的话,句句诛心,却又句句在理。
他为什么要瞒着她?
一根无形的藤蔓,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,越收越紧,让她喘不过气。
他眼睁睁看着她陷入自责与愧疚的深渊,却选择了不告诉她。
究竟是有无可奈何的苦衷,还是……根本不在意的冷漠?
苏折雾不敢深想,也不愿深想。
她缓缓后退半步,与洛烨拉开一丝距离,微微福身,那张失了血色的小脸上,硬是挤出一抹浅淡的笑意。
“陛下说笑了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,“国师大人于奴婢有救命之恩,奴婢曾侍奉于国师左右,不过是主仆之义,恩情之报。”
“如今国师大人腿疾痊愈,乃是天佑我大元,是社稷之福。奴婢身为大元子民,自当为国师大人高兴,为陛下高兴。”
她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,将自己与沈扶寂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,只剩下“救命之恩”与“主仆之义”。
她刻意避开了洛烨话语中的挑拨,不论感情,只言家国大义。
仿佛她只是一个忠心奴婢对国家栋梁的敬重与欣慰。
洛烨看着她这副故作坚强的模样,心中冷笑。
倒是比他想象中更会粉饰太平,只是真的是单纯的恩情吗?
那个独善其身,孤傲冷淡的沈扶寂会为了救一个奴婢冲进火海吗?
也罢,不论她是苏贵妃,还是观雾,他也会让她只有他,也只剩他。
他已经将怀疑与离间的种子亲手种下,只需要静待它在合适的时机,生根,发芽,不管是什么感情,都会把它毁了。
就像毁去柳家一样。
“你能如此想,便是最好。”洛烨不再紧逼,语气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淡漠,“朕乏了,你退下吧。”
“奴婢告退。”苏折雾如蒙大赦,再次屈膝行礼,随后低着头,脚步虚浮地退出了养心殿。
殿外的日光有些刺眼,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。
方才在洛烨面前强撑的镇定,在这一刻尽数瓦解。
洛烨的话,沈扶寂的隐瞒,像两只无形的手,将她的心撕扯成两半。一半是无法抑制的担忧与思念,另一半,却是被欺瞒后的冰冷与酸楚。
一颗种子,已然悄无声息地,在她心底的裂缝中扎下了根。
夜色如墨,皇城陷入沉寂。
养心殿的偏殿里,烛火在苏折雾屋中轻轻摇曳。
白日里的心神激荡让她疲惫不堪,却又翻来覆去无法安眠。
她勉强吹了灯,躺在榻上,脑海中却依旧纷乱如麻。
是沈扶寂淡然走入金銮殿的身影,是洛烨字字诛心的话,是小太监们的议论。
最终,抵不过连日来的心力交瘁,她还是沉沉睡了过去。
睡梦中,她仿佛又回到了兆阳宫那间熟悉的寝殿。
沈扶寂就坐在窗边的榻上,月光透过窗格,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,柔和得像一幅画。
她一步步走过去,心中满是委屈,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。
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?你的腿……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她哽咽着,声音在梦里显得有些飘忽,“我以为……我以为你真的好不了了,我每天都在祈祷,哪怕让我折寿,只要你好好的……”
“你离开京城,我怕你出事,怕得整夜整夜睡不着。”
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?为什么?”
梦里的她,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,将所有的委屈与不安尽数倾泻而出。
“沈扶寂,你曾说过,心悦于我。难道那些话,都和你的腿伤一样,是假的吗?是为了骗我,才演的一场戏吗?”
“可是你又多次救我,我该相信吗?相信你是喜欢,而不是我有这个价值?”
她哭得喘不过气,只觉自己的脑海里有两个人小人,反复纠缠,谁也分不出胜负。
就在这时,一双微凉的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。
一个熟悉又清冷的檀木香气包裹了她。
人影叹息一声,带着无尽的怜惜与歉疚,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。
“阿雾,对不起。”
是他!
是沈扶寂!
苏折雾猛地一颤,熟悉的触感与声音让她瞬间清醒了一半。
她睁开朦胧的泪眼,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,依稀看到了一个清瘦的轮廓。
不是梦!
他真的在这里!
漫天的喜意瞬间漫开,所有的委屈似乎尽数消失,可在看清他的那一刻。
一股热流瞬间从脚底冲上头顶,方才梦中的委屈与现实的震惊交织在一起,化作了滔天的羞恼与怒意。
苏折雾一把用力推开沈扶寂,连滚带爬地缩到了床角,紧紧抓着被子,声音因激动而发颤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会在这里!谁准你进来的!”
沈扶寂被她推得一个踉跄,幸而及时扶住了桌角才稳住身形。
他看着她惊慌戒备的模样,心中一痛,声音愈发低沉沙哑,“阿雾,我只是想来看看你。”
“看我?看我什么?”苏折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瞬间炸了毛。
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,语无伦次地赌气道:“看我有没有被洛烨宠幸?还是来看我这个棋子有没有走错?”
“国师大人如今权势尽收,权倾朝野,怎么还有闲心深夜擅闯皇宫内院,来见我这个身份卑贱的奴婢?”
她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,又急又快地扎向他。
沈扶寂沉默地看着她,月光下,他清隽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。
他知道她在气头上,也知道自己理亏,但是面对她的质问,千言万语到了嘴边,也只化作了淡淡的一句。
“事情并非你所想那般。我……并非有意欺瞒你。当时情形复杂,迫不得已。”
这样苍白无力的解释,对于此刻情绪激动的苏折雾来说,无异于火上浇油。
迫不得已?一句“迫不得已”就能抹去她这些时日的煎熬与痛苦吗?
“够了!我不想听,国师大人请回吧。”苏折雾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,几步冲到他面前,用力将他往外推,“你走!我不想见到你。”
她的力气不大,但沈扶寂却并未抵抗,任由她将自己一步步推出门外。
他的目光始终焦着在她泛红的眼眶和倔强紧抿的唇上,眸色深沉如海,周身阴郁,久久不散。
“砰”的一声,房门在沈扶寂面前重重合上,落了闩。
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:侠客书屋(m.xiakeshuwu.com)重生成死对头的婢女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