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淮川看着眼前人瞪得圆溜溜、写满了“我很有理”的眼睛，只觉得那股刚被压下去些许的烦躁又隐隐有抬头之势。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，深刻觉得让她继续留在眼前，自己这“病重静养”怕是要变成“气急攻心”。
“算了，”他挥挥手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，“留你在这也只会气本王。自己去账房支银子，爱玩什么玩什么去。”眼不见为净。
宋清雁一听可以支银子出去玩，眼睛瞬间亮了一下，但很快又努力压下去，试图维持一点“我还是很关心您”的表情，可惜不太成功。她小声确认：“真的？那我明天真去了？”
“快去。”沈淮川没好气，干脆闭上眼睛赶人，“趁本王还没改变主意。”
“您好好休息！我明天再来看您！”宋清雁如蒙大赦，生怕他反悔，几乎是踮着脚尖，轻手轻脚却又速度极快地溜出了屋子，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。
门外隐约传来她逐渐远去的、轻快甚至带点小跳跃的脚步声。
沈淮川：“……”
他缓缓睁开眼，看着紧闭的房门，听着那没心没肺的脚步声消失，最终只剩下一室寂静和浓郁的药味。几上还散落着她带来的各式零食，芝麻糖的甜香和炒栗子的焦香混合着药草的苦涩。
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，目光扫过那些零嘴儿，最终伸手，又拈起一块她极力推荐的那种裹满了芝麻的糖块，放入口中。
甜腻的味道化开，确实甜得有些发腻，却奇异地冲淡了舌根残留的药味苦涩。
“没良心的小东西。”他低声骂了一句，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。
宋清雁第二天脚步轻快地直奔账房。管账先生见是她，又听闻是王爷亲口吩咐的，二话不说就支了二百两银票给她，态度比往日还要恭敬几分。
捧着沉甸甸的银票，宋清雁顿时觉得天空都更蓝了，连空气中都是金钱的芬芳。什么太子试探、皇帝猜忌、王爷的怪脾气，暂时都被抛到了脑后。
“春桃，走！咱们出去逛逛！”她揣好银票，财大气粗的带上春桃，再次兴致勃勃地出府。
直到暮色四合，主仆二人才大包小包地回到王府。
走到通往自己院子和主院的岔路口时，宋清雁脚步顿了顿。她探头望了一眼主院的方向，那里灯火通明，却异常安静。
“娘娘，您要先去给王爷请安吗？”春桃小声问。
宋清雁犹豫了一下，有点想去，又想到他如今需要静养，想了半天才开口。
“不了吧，”她摇摇头，“王爷需要静养，我们别去吵他。把这些点心……嗯，分一份出来，让守院子的侍卫晚些时候交给阿亦，就说……就说给王爷当夜宵。”
她挑了几样觉得沈淮川或许会尝一口的点心，递给春桃去安排，自己则抱着剩下的战利品回了院子。
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，洗去一身疲乏，宋清雁瘫在软榻上，一边吃着买回来的蜜饯，一边看着话本，只觉得人生惬意不过如此。
然而，看着看着，她的目光就开始飘忽。
话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似乎失去了吸引力，脑子里总是不自觉地闪过沈淮川苍白的脸色，他闭目揉按太阳穴时微蹙的眉头，还有他吃药时空碗里残留的深色药汁。
这人是不是给她下了蛊，她怎么总是想起来他？！
宋清雁坐起来，又忍不住有点担心。
他真的能撑住吗？
那些虎狼之药骤然停下，他昨天就已经很不舒服，此刻是不是会更加难受。
自己今天是不是……真的有点没心没肺了？还拿了他的银子跑出去疯玩…
不对，是他同意自己去玩的呀。
想来想去，一种细微的、名为愧疚的情绪还是悄悄爬上心头，搅得她嘴里的蜜饯好像也没那么甜了。
她烦躁地放下话本，在屋里踱了几步。最终，还是没忍住，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，对守在外间的春桃道：“我……我去主院那边看看王爷歇下没有，就看看，不说话。”
春桃了然地点点头，满眼都是“王妃开窍了磕到了”的表情，宋清雁没眼看，溜了出去。
她做贼似的，再次溜达到主院附近。她没有靠近，只是找了个僻静角落的假山石躲着，远远望着那扇透出温暖光线的窗户。
书房里似乎有人影晃动，像是阿亦在低声汇报着什么。过了一会儿，阿亦退了出来，书房里便只剩下一个身影，映在窗纸上，显得有些孤寂。
他还没睡。
宋清雁蹲在假山后，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。
一个小人说：过去看看吧，说不定他需要人陪着呢？送的点心他吃了吗？
另一个小人说：别去了，下午才把他气得够呛，现在去不是自找没趣？再说他那么要强的人，肯定不想让你看见他虚弱的样子。
就在她犹豫不决时，书房的门忽然“吱呀”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。
沈淮川披着外袍走了出来，站在廊下，微微仰头望着天边那弯清冷的月亮。月光洒在他身上，勾勒出清瘦的轮廓，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。
他没有发现躲在假山后的宋清雁，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，夜风吹起他未束的墨发和袍角，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单。
宋清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。
她看着他站了一会儿，似乎轻轻咳嗽了两声，声音压抑而低哑，随即转身似乎打算回屋。
就在他转身的刹那，宋清雁几乎是不假思索地，从假山后钻了出来，小声喊道：“沈淮川！”
沈淮川脚步一顿，猛地回头，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她，带着一丝诧异：“你怎么在这，不是出去玩了一天，不累？”
“我……我睡不着，散散步，正好走到这儿……”宋清雁干巴巴地解释，眼神飘忽，不敢看他。
沈淮川眯起眼，显然不信她的鬼话。他踱步走下台阶，来到她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：“散步散到本王的院子里？”
? ?第二章是下午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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