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,悄无声息地铺满玄门后院。李屿风坐在竹椅上,怀里的灵体日记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,纸页上那些模糊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,在光影里轻轻晃动。怀表在他胸口规律地跳动,表盘上的栀子花随着呼吸起伏,像朵被晚风拂动的真花。
石桌上的莲子羹早已凉透,瓷碗边缘凝着层薄薄的白霜——是凌霜傍晚来时留下的,她说“冰镇过的莲子羹更甜”,语气里带着点笨拙的体贴。李屿风没动,指尖反复摩挲着日记里那片被灵体精血晕染的纸页,上面“我去前面探探路”几个字,在月光下泛着极淡的红光。
“嘀嗒,嘀嗒。”
怀表突然跳得快了半拍,表盘上的栀子花猛地亮了起来,暖黄的光芒透过表壳渗出来,在地上投下朵摇曳的花影。李屿风的心跟着提了起来,他下意识地握紧日记,指腹触到纸页上的焦痕,竟感到一阵细微的震颤。
“嗡——”
日记突然发出一声轻鸣,像是被怀表的光芒唤醒。原本泛黄发脆的纸页泛起莹润的白光,那些被烧焦的边缘开始剥落,化作点点荧光,在空气中盘旋成小小的漩涡。李屿风屏住呼吸,看着漩涡中心渐渐浮出个模糊的轮廓——是个穿着浅蓝连衣裙的小姑娘,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马尾,正是苏晓晓生前最常穿的样子。
“晓……晓晓?”他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,指尖悬在半空,不敢触碰那团随时可能散去的光影。
光影里的小姑娘晃了晃脑袋,马尾辫上的绒毛球发绳在光晕里跳动,像两颗迷你的星星。她的脸还很模糊,只能看到个大致的轮廓,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笑——因为那团光影突然晃了晃,像有人歪着头憋笑时的模样。
“屿风哥哥,你又在偷看我的日记啦。”
清脆的声音从光影里飘出来,带着点熟悉的软糯,却比记忆中虚弱了许多,像被风刮得断断续续的铃铛声。李屿风的眼眶瞬间热了,他想起苏晓晓总把日记藏在枕头下,被发现时就会气鼓鼓地叉腰:“偷看别人日记是小狗!”
“我……”他想说点什么,喉咙却像被堵住,只能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日记的纸页上。泪水接触到发光的纸页,竟“滋啦”一声化作白烟,融入了那团光影里。
光影里的苏晓晓似乎被这滴泪烫了下,往后缩了缩。她的轮廓清晰了些,能看到双弯成月牙的眼睛,只是眼珠的位置还是片空白的光晕。“屿风哥哥不要哭呀,”她的声音带着点急,光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,“你一哭,我的魂息就不稳了……”
李屿风赶紧抹掉眼泪,深吸一口气:“我不哭,我不哭。”他努力挤出个笑,却比哭还难看,“你……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“是日记和怀表呀。”苏晓晓的光影指了指他怀里的日记,又指了指他胸口的怀表,“日记上有我的灵力,怀表有我的灵体碎片,月光一照,它们就像两块吸铁石,把我‘粘’出来啦。”她顿了顿,光影突然低了下去,像在害羞,“其实……我每天都在这儿,看你对着日记发呆,看墨尘师叔偷偷往你碗里塞糖葫芦,看凌霜师姐给你的莲子羹加冰……”
李屿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,又酸又软。他想起这些天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,吃饭时碗里会莫名多出颗莲子,练字时砚台里的墨总被添得满满的——原来不是错觉。
“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来?”他的声音带着点委屈,像个被冷落的孩子。
“因为灵力不够呀。”苏晓晓的光影晃了晃,空白的眼眶转向月亮的方向,“我的魂息散得太厉害了,只有每月十五的月光最盛时,才能借日记和怀表的力量聚出个影子。”她的声音低了下去,光影开始变得透明,“而且……我怕吓着你。”
“傻瓜。”李屿风的指尖终于触碰到光影,那团暖光像块温凉的玉,带着苏晓晓灵体特有的触感。他能感觉到无数细碎的光点从指尖流过,那是她散落在人间的灵体碎片,正借着此刻的共鸣汇聚,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,我都不会怕。”
光影里的苏晓晓似乎愣了下,然后猛地晃了起来,像在用力点头。她的轮廓又清晰了些,能看到嘴角边那颗小小的梨涡,在光晕里若隐若现。“我就知道屿风哥哥最好了!”她突然凑近,光影几乎贴到李屿风的脸颊,“我偷偷告诉你个秘密哦,聚灵阵的事,我知道怎么弄!”
李屿风的心猛地一跳:“你知道?”
“嗯!”苏晓晓的光影得意地晃了晃马尾,“我散在冥界门夹缝里的魂息,听到那些阴煞说过。聚灵阵要三个阵眼,少一个都不行……”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,光影开始剧烈闪烁,“我……我快撑不住了……月光要移走了……”
“等等!”李屿风赶紧抓住那团光影,指尖传来的温度越来越低,“你先告诉我,需要什么东西?我马上去找!”
苏晓晓的光影用力晃了晃,像是在集中最后的力量。她的轮廓突然凝实了一瞬,空白的眼眶里竟浮出两颗晶莹的光粒,像有人用星星做了对眼珠。“百年阳气……冥界花瓣……守门人血……”三个词从光影里挤出来,每个字都带着破碎的颤音,“记……记住……”
话音未落,天边的月亮被乌云遮住,院子里的月光骤然暗了下去。苏晓晓的光影像被戳破的肥皂泡,瞬间化作漫天光点,在空中盘旋了三圈,最后依依不舍地钻进李屿风怀里的日记和胸口的怀表。
日记的光芒渐渐褪去,重新变回那本焦黑残破的样子,只是纸页边缘多了圈淡淡的金边。怀表的跳动声恢复了平稳,表盘上的栀子花却亮得异常,像是把刚才那团光影的温度都吸了进去。
李屿风僵坐在竹椅上,指尖还停留在半空,仿佛还能触到那团暖光。石桌上的莲子羹彻底凉透了,瓷碗边缘的白霜结得更厚,像层透明的冰壳。他低头看向日记,最后一页那行“我去前面探探路”的下面,不知何时多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小字,是用灵体微光写的:
“等我呀。”
“我会等。”李屿风对着日记轻声说,声音坚定得像刻在石头上的誓言,“不管要找什么,不管要去哪里,我都会等你回来。”
怀表在胸口轻轻跳动,像是在回应他的话。李屿风将日记小心翼翼地收好,抬头望向被乌云遮住的月亮,心里已经有了决定——明天一早就去找玄机子和凌霜他们,不管那“百年阳气”“冥界花瓣”“守门人血”是什么,他都要一一找到。
夜风穿过回廊,带来前院墨尘的鼾声,还有符咒堂里凌霜翻书的沙沙声。李屿风站起身,竹椅在地上划出道轻响,惊起院角槐树上栖息的夜鸟。他摸了摸胸口的怀表,那里的温度比刚才暖了些,像是有人在里面轻轻哼着跑调的童谣。
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聚灵阵的路一定布满荆棘,寻找三样东西的过程或许比闯冥界门还要凶险。但只要想到那团光影里的笑脸,想到日记上那行“等我呀”,他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。
回到房间时,李屿风把日记放在床头,又将怀表摆在日记旁边。月光从窗棂钻进来,在两件东西上搭起道细细的光桥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,散落的灵体与等待的人之间,从未断绝的联系。
他躺在床上,听着怀表规律的跳动声,渐渐沉入梦乡。梦里,他看到苏晓晓坐在老桃树下,手里举着串糖葫芦,冲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:“屿风哥哥,你看,我找到回来的路啦。”
而床头的日记和怀表,在月光下轻轻共鸣,发出只有彼此能听到的、温柔的轻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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