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梅的嘴唇闭合前，那三个字像钉子般楔进陈默的颅骨——“别开门”。
他没动。
不是不想，是不能。锈钥匙还卡在七号门的锁孔里，左手指节因长时间紧握而发白，掌心与金属摩擦出焦糊味。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，五年寿命被强行抽走的后遗症正从骨头缝里渗出来，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滞涩感。白发垂落胸前，皮肤干枯如纸，右眼的齿轮纹路却仍在跳动，银光刺入神经，像是有无数细针在脑内来回穿刺。
可他知道，现在不是退的时候。
如果不开门，谁来终结这一切？
这个念头一起，就像代码注入系统，瞬间覆盖了所有错误提示。他是程序员，不是祭品。逻辑不会骗人，规则总有漏洞。既然这扇门要代价，那就由他来支付——但必须是他自己决定怎么付。
舌尖再次被咬破。
血腥味冲上来，嗜血冲动猛地翻涌。他没有压制，反而迎着那股欲望张开意识，任由“血月共鸣”系统激活。右眼血色脉络骤然暴胀，顺着脸颊蔓延，红光沿着太阳穴爬向耳后，整张脸像是被某种活体电路重新绘制。血管在皮下浮现，泛着微弱红芒，心跳频率被拉到极限。
系统提示浮现：【血月共鸣已启动】【灵魂稳定度：28%】
不够。
他还需要更多控制权。
就在这时，诡榜震动了一下。
血字缓缓滚动：【第九门已开启】【协议激活：双节点同步中】
紧接着，一道身影出现在榜文边缘。
白色实验服，单片镜斜挂在鼻梁上，嘴角挂着一丝近乎愉悦的笑意。陈诡来了，不是投影，而是真真切切地站在了这片空间里，仿佛他本就是规则的一部分。
“你终于明白了。”他的声音平稳，像在讲解一组实验数据，“开启不是终点，是献祭的开始。”
陈默喉咙发紧，没说话。
“序列0的进化路径只有一条。”陈诡抬起左手，镜片轻转，亿万齿轮凭空浮现，悬浮于空中，组成一个缓慢旋转的星图。每颗齿轮上都刻着名字和编号——赵铁山、林焱、林淼、王虎、李梅……甚至他自己，“07-默”。
齿轮缓缓咬合，牵引着诡榜投射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血色深渊。地面开始龟裂，裂缝中涌出暗红色雾气，像是某种巨口正在张开。
远处传来脚步声，林焱和赵铁山正从侧廊冲来，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拽住，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深渊滑去。赵铁山怒吼着撑地，石躯表面裂纹加剧，蒸汽从关节处断续喷出，却仍被拖行数米。林焱火焰燃起，却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压灭，整个人悬在半空，挣扎不得。
“停下！”陈默嘶吼。
“停不下的。”陈诡平静地说，“这是系统预设流程。你要进化，就必须有人承担代价。他们是你进阶的燃料，是程序运行所需的资源消耗。”
“放屁！”陈默猛地抽出右臂，指尖凝聚出一根骨刺，直扑陈诡面门。
攻击落空。
他的手穿过对方的身体，如同击中幻影。陈诡根本不在物理层面，只是借由镜界延伸出的一道接口，无法被直接触碰。
反作用力让系统警报炸响：【嗜血冲动突破阈值】【意识稳定性下降至19%】
视野开始模糊，右眼血纹灼烧般疼痛，耳边响起低语，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呢喃。他知道自己快要失控了，一旦彻底陷入狂躁，第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他自己。
不能再硬拼。
他猛然转身，将骨刺狠狠扎进自己左肩。
剧痛瞬间贯穿全身，像电流击穿脊椎。他闷哼一声，膝盖一软，差点跪倒，但意识却因此清醒了一瞬。
就是现在。
他闭眼，调动“电流感知”的残余能力，扫视那些齿轮之间的能量流向。红光脉络在空中交织，最终全部汇聚于一点——他胸口插着的那把锈钥匙。
原来如此。
钥匙不只是开启工具，更是整个仪式的核心锚点。它吸收生命力，转化成驱动齿轮的能量。而他，正是这个系统的供能核心。
“所以……只要我拔出钥匙，同步就会中断？”他喘着气问。
“理论上是。”陈诡的声音依旧冷静，“但你也知道后果。七号门一旦关闭，再无开启可能。你永远得不到真相，也救不了任何人。”
陈默盯着他。
“你说这是唯一路径。但我记得武当那位老人说过一句话——‘序列非天赐，乃人为编码’。”
陈诡镜片微闪，倒计时浮现：03:17。
“所以你在怀疑？”他轻笑，“那你有没有想过，为什么偏偏是你？为什么你能控制吸血欲望？为什么你的系统叫‘血月共鸣’，而不是别的名字？”
陈默没答。
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。
因为他不是第一个。
他是第七个。
mc-07，母亲舱第七号容器。前面六个失败了，所以他才能活着站在这里。
“我不信命。”他低声说，“也不信你这套清除机制。”
他说完，右手缓缓抬起，按在胸口。
“镜返”启动。
银白色齿轮纹在他眼白深处疯狂旋转，生命值开始流逝，鼻腔渗出血丝。他在模拟代价转移的可能性——用自身损伤抵消队友被吞噬的风险。
可这一次，他不确定能不能成功。
因为这次牵扯的不是一件奇物，而是整个系统的运行逻辑。若强行干预，代价可能是记忆、情感，甚至是存在本身。
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？”陈诡第一次变了语气，声音里透出一丝真实的惊疑。
“我知道。”陈默睁开眼，目光如刀，“我在重写程序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猛然发力，试图将锈钥匙向外拔出。
钥匙纹丝不动。
反而，所有齿轮骤然加速转动，深渊扩张，锁链成型，从虚空中伸出，缠上赵铁山的手臂，勒进石躯裂缝。林焱被拖得离地而起，皮裤撕裂，肩胛骨上的龙纹隐隐发烫。
陈默瞳孔收缩。
他知道，再不做决断，所有人都会消失。
他咬牙，将“镜返”推至极限。
生命值暴跌。
皮肤迅速老化，指节变形，白发继续蔓延。但他不管这些，全部心神集中在那把钥匙上，试图以自身为媒介，逆转能量流向。
就在这一刻，赵铁山的石躯突然崩裂。
一块战友铭牌从胸口掉落，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。那是他一直嵌在身体里的遗物，此刻暴露在外，表面布满裂痕，却仍清晰可见一行小字：“我们不是工具。”
陈默看着那块铭牌，忽然笑了。
笑得很轻，也很冷。
他松开了对钥匙的抵抗。
转而，将手掌覆在上面，用力往里一推。
钥匙完全没入。
七号门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，像是某种古老机械被重新启动。齿轮星图剧烈震颤，锁链开始回缩，深渊边缘出现褶皱，仿佛空间本身在排斥这场献祭。
陈诡的身影首次出现波动，镜片碎裂一道细缝。
“你做了什么？”
“我提交了一个补丁。”陈默抬起头，右眼血纹几乎覆盖整张脸，声音沙哑却坚定，“现在，轮到系统崩溃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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