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猛地抽手,指尖像是被火燎过一般骤然缩回,整个人向后踉跄,脊背撞上石台边缘,冷意直透骨髓。眼前那幕血光未散——苏青鸾躺在地上,穿的是我的衣裳,胸口插着我的匕首,手指在地上划出一个歪斜的“不”字。
不是不愿活。
是不愿我为她而死。
我喘息急促,喉间腥甜未退,凤命之力燃烧后的空虚仍在四肢游走,像有无数细针在经脉里钻刺。肩头旧伤裂开,血顺着臂膀滑下,在玄铁匕首的刃口凝成一滴,坠入寒潭,无声无息。
苏青鸾蹲在地上,玉佩滚落在她脚边。她没去捡,只是抬头看我,眼底没有惧色,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。
“清辞。”她轻声唤我,声音很稳,“你看到了什么?”
我不答。我想逃,想把这块玉佩扔进潭底,让它永不见天日。可我知道,它早已与我血脉相牵,躲不掉,甩不开。
她慢慢站起身,弯腰拾起玉佩,掌心托着那半块青玉,朝我走近一步。
“这是你娘留给你的。”她说,“也是我从后山石缝里找回来的。它不该被埋在土里,更不该被你推开。”
我咬紧牙关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我想吼,想让她离我远些,可话到嘴边,却只剩一声低哑的喘息。
她又近一步,将玉佩举到我们之间。
“你怕它,是因为你看见了结局。”她目光直视我,“可结局还没发生。我还活着,你也活着。只要你还愿意握我的手,我就敢和你一起看下去。”
风掠过潭面,吹动她的发丝,也吹得那枚玉佩轻轻晃动。青玉上的凤首纹在微光下泛着幽色,像是沉睡多年的魂魄,正缓缓睁眼。
她忽然伸手,抓住我的手腕,将玉佩贴在我们交叠的手心。
“别——!”
我本能挣扎,可就在肌肤相触的刹那,眼前再度一暗。
幻象重来。
血依旧满地,苏青鸾依旧倒在我怀中,唇色发青,气息全无。可这一次,画面没有立刻崩碎。我看见自己跪地嘶喊,拔出匕首想替她止血,却发现刀刃早已染红——是我亲手刺下的那一刀。
她抬手,指尖抚上我的脸颊,嘴角竟浮起一丝笑。她张了口,无声地说了一句:
“别哭。”
然后,一切归于黑暗。
我猛然睁眼,浑身冷汗涔涔,可这一次,我没有后退。
我低头看着她仍握着我的手,玉佩静静贴在我们掌心之间,温润如血。
“你看到了?”她问。
我点头,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。
“你也看见了,对不对?”她声音轻了,“你不是凶手。你是想救我的人。”
我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已不再闪避她的目光。
“可若我救不了呢?”我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,“若我拼尽全力,还是只能抱着你,看你在我怀里断气?”
“那也是命。”她直视我,“但不是现在。”
她松开我的手,将玉佩轻轻放在掌心,用随身短刃沿着断裂处缓缓一划,玉应声而分,裂成两半。
她将其中一块递给我,另一块贴身收进衣襟。
“一人吃一半。”她说,“命同脉,血同流。你要烧,就一起烧。你要死,也别想甩开我。”
我盯着手中那半块玉,边缘锋利,硌得掌心生疼。可这疼,竟让我清醒。
太乙真人不知何时已走近,他弯腰拾起掉落的碎屑,指尖抚过玉面纹路,神色凝重。
“沈家的命契。”他低声道,“代代相传,唯有至亲血脉,或命定之人,才能唤醒其中封印。”
我抬眼看他:“所以刚才所见……是真的?”
“未必是注定。”他目光沉静,“但它是裂痕——未来若不改道,便会走向的结局。”
我心头一震。
“为何偏偏是她?”我声音发紧,“为何是我亲手……杀了她?”
“不是你杀的。”他摇头,“是你救她不得。凤命之力越强,反噬越重。你护不住的人,会一个个倒在你面前——不是死于敌人之手,而是因你而亡。”
我手指微微发抖。
“那我该怎么办?眼睁睁看着她死?”
“你要护她周全。”他看着我,一字一句,“唯一的办法——是变得更强。”
风忽止,潭面如镜。
我低头凝视掌中玉佩,指尖缓缓摩挲那断裂的边缘。三年一击,六载一战,每一次动用凤命,都是在焚烧自己的阳寿。
可若连她都护不住,这命,留着又有何用?
我缓缓抬手,将玉佩贴在心口,压在香囊之上。那里,缠着一缕青丝,细软如烟,却是我唯一不敢丢的念想。
苏青鸾站在我身旁,没再说话,只是轻轻握住我的手腕。
我闭目片刻,再睁眼时,眸中已无惊惶。
那火,还在。
不再是失控的焚世之焰,而是淬炼过的、指向未来的决意之光。
太乙真人看了我们一眼,拂尘轻扬,转身离去。他的身影渐渐隐入林间薄雾,再未回头。
夜未尽,寒意未消。
我站在原地,风卷枯叶打在腿上,却不觉得冷。
苏青鸾忽然轻咳了一声。
我侧头看她,她笑了笑,说没事。可就在她抬袖掩唇的瞬间,我瞥见她袖口内衬——一枚铜钱纹样,绣得极细,几乎难以察觉。
和清虚子留下的标记,一模一样。
我心头一紧,想问,却又咽下。
此刻问了,只会让她担忧。况且……她既已选择与我共命,我又怎能再以猜疑伤她?
我只将玉佩攥得更紧了些。
远处山影如墨,云层低垂。
她松开我的手,活动了下手腕,笑道:“回去吧,天快亮了。我得练剑,不能总让你挡在我前面。”
我点头,随她转身。
可刚走出两步,她脚步忽然一滞,身形微晃。
“怎么了?”我扶住她手臂。
她摇摇头,勉强一笑:“许是夜里跑得太急,有点头晕。”
她扶着石台边缘,缓了缓,才重新站稳。
我皱眉,正要细看,她却已迈步前行,语气轻松:“真没事,走吧。”
我跟在她身后,目光却落在她方才扶过的地方——石台边缘,有一抹极淡的湿痕,像是水渍,又不像。
我伸手一摸,指尖微湿,凑近鼻尖。
不是水。
是血。
极淡,几乎无味,可我知道那是血。
她受伤了。
何时受的伤?为何瞒我?
我盯着指尖那点湿痕,心跳渐沉。
她走出数步,见我不动,回头唤道:“清辞?”
我收回手,擦去指尖痕迹,快步跟上。
“我在。”我说。
风穿过林隙,吹得她发带飘起一角。
她走在前头,背影单薄却挺直,脚步坚定。
我看着她的背影,掌心玉佩贴着皮肤,传来一阵温热。
仿佛在提醒我——劫数未消,可路,必须走下去。
她忽然停下,转身看我。
“你说过,不会让我死在你面前,对吧?”
我点头:“说过。”
“那我也答应你。”她望着我,眼神清澈如泉,“无论前路多难,我都不会先放手。”
我未语,只将玉佩紧紧按在心口。
她笑了,转身继续前行。
我最后回望了一眼寒潭。
水面平静如初,可我知道,有些东西,已经永远变了。
我抬手,理了理袖口,遮住方才沾血的指尖。
天边微光初现,晨雾弥漫。
苏青鸾走到林口,忽然抬手扶额,脚步一歪,单膝跪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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