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从走廊尽头灌进来,吹得我后颈发凉。工装裤还贴在腿上,汗没干透,黏糊糊地蹭着皮肤。我靠着墙站了两秒,想把呼吸压稳,可耳朵里全是刚才那声长音的回响——它不该那么稳,不该那么实,更不该让那么多人听见。
我没敢动。
身后门又被推开,脚步很轻,但没有绕开。那人直接走到我身后两步的位置,停了。
我没回头。
“刚才唱歌的人,是你。”
声音不高,也没带什么情绪,可这句话像一根线,猛地把我拽回那个舞台底下。我手指蜷了一下,裤兜还是空的,那张纸条早扔了,连痕迹都没留。我攥着布料,指节发酸。
“我不是唱歌。”我开口,声音有点哑,“我只是帮妹妹找节奏。”
他没接话,站得没动。几秒后,才说:“你在观众席哼的那几句,不是模仿,是本能。那种音色的密度和情感穿透力,我十年没见过。”
我猛地转身。
他站在我面前,夹克肩线笔直,手里拿着平板,屏幕还亮着,映出刚才舞台的回放画面。灯光扫过他的侧脸,下颌线绷得很紧,眼神却没闪,直直落在我脸上。
“你一开口,全场都在听你。”他说。
我喉咙一紧。这话不该是真的。我只是站在角落,穿着送快递的工装,袖口磨得发白,指甲缝里还有早班搬货时蹭到的灰。我连舞台都没上过,怎么可能——
“您认错人了。”我摇头,往后退了半步,“我不是歌手,也不会唱歌。我只是……顺口哼了两句。”
“正因为你不会,才难得。”他往前一步,声音低了些,“没学过五线谱,没被声乐框住呼吸方式的人,唱歌是用身体在回应情绪。你刚才那几声,是从胸腔最深处推出来的,共鸣位置自然下沉,音色带着原始的暖沙感——这种声音,现在乐坛找不出来。”
我听不懂他说的词。什么共鸣、什么声带闭合,我只知道,我刚才确实没想唱,可美妍一卡,我就张了嘴,像小时候她做噩梦,我趴在她耳边哼歌那样,根本停不住。
“那种地方,不是我该去的。”我低头看自己沾了灰的鞋尖,“我是送快递的,明天六点还有早班,工服都没换。您说的这些……跟我没关系。”
他没反驳。
走廊灯忽明忽暗,照在他脸上,影子在眉骨下划出一道斜线。他盯着我看了两秒,忽然抬手,从夹克内袋抽出一张名片。
我没躲。
他没递给我,而是轻轻夹进我胸前的工装口袋。动作很轻,像怕弄皱什么。
“我不是在施舍机会。”他说,“是在等一个真正会唱歌的人。”
我低头看那张黑底金字的卡片,边角压着布料,微微翘起。指尖碰到它时,有点烫。
“你今晚没唱歌。”他转身前最后说,“你在呼吸音乐。这种人,不该被埋在快递车里。”
脚步声渐远。
我站在原地,没动。
风又吹过来,掀了掀我汗湿的额发。工装贴在背上,沉得像灌了水。我抬手摸了摸胸前的名片,它还在,没掉。
我本该立刻把它拿出来,塞进墙角的垃圾桶,就像扔掉那张客户纸条一样。可我的手停在口袋边,没动。
美妍的名字被报上台时,我只想让她唱完。她音不准,我帮她稳住节奏,就这么简单。可现在,我开始想——
如果我不是在帮她呢?
如果我只是……本能地,想把那首歌唱对?
我闭了下眼。
耳边又浮起副歌那句高音。不是她唱的,是我接的。那声音出来时,我自己都愣了。它不像是我发出来的,可它确是从我胸口升上来,稳稳托住了她。
我睁开眼,手指捏住名片一角,轻轻抽出来。
黑底金字,烫着“诚艺娱乐”四个字,下面是名字和电话。没有职位,没有头衔,可光是这名字的笔锋,就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分量。
我把它翻过来。
背面空白,没写字,也没划痕。可它压在我掌心,沉得不像一张纸。
我该走了。
手机还在包里,待派送的单子堆了十几个,电动车停在场馆后门,钥匙还在裤兜。我得赶在夜班前把货送完,不然站长又要骂。
可我站了太久。
走廊灯又闪了一下,照得名片上的字忽明忽暗。我盯着那串电话号码,七位数,像一道门槛。
我把它塞回口袋。
转身往安全门走。
手刚碰到金属门把,脚步又停了。
我低头看胸前的工装口袋。那张名片还在,边角微微翘起,像在提醒我它的存在。
我抬手,指尖沿着口袋边缘摸了一圈。
布料粗糙,磨得指腹发烫。
我推开门,冷风扑面。
场馆外的路灯亮着,照着我停在角落的电动车。车筐里还躺着一个未拆封的包裹,收件人地址写的是城西老小区,明天早班第一站。
我走过去,拉、开包,把手机掏出来。
屏幕亮了。
待处理订单:13单。
我点开地图,导航路线一条条跳出来。
手指悬在“开始派送”按钮上,没按。
风从背后吹来,掀了掀我胸前的口袋。
那张名片,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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