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蕾西娅注视着那虚影所包含的数据流的流失，如同乱码般闪烁，最终完全透明。
在“维克多”逝去后，漆黑的精神世界轰然崩塌，露出这片空间原本的样貌—一片璀璨的金色源石海。
特蕾西娅站在海面上，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维克多的旧我存在的痕迹，内化宇宙中也不再储存他的信息。
她非常清楚，离开之后，自己对于“维克多”的个人身份认知也将被模糊化。只会记得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先驱，一位堕入深渊的恶徒。
他直接迈向了第三层死亡，即精神\/记忆死亡。
这或许是他对自己的惩罚，又或者只是为了美化人类的历史。
···
回到现实，清醒过来的特蕾西娅移走了放在维克多额头上的手，揉了揉有点发麻的脑袋。随后向观察室的博士和凯尔希示意自己没事。
没过多久，病床上的维克多也醒了过来。在下意识的观察四周后，缓缓将视线移向了挂在墙上的电子表。
“我昏迷了四小时十三分钟零五十三秒？”
“啊？哦，差不多。”
眼见维克多准备起身，特蕾西娅连忙扶住他：“你先别乱动，你的意识刚刚苏醒，还没完全恢复。”
“无妨。”
维克多缓缓坐起身来，动作干净利落。他扫了一眼身上的医疗设备，确定一旁记录的身体数据没有异常后，自行拔掉了贴附在皮肤上的感应贴片。
维克多的右手一直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，仿佛这样可以使他微微发胀的大脑变得舒服些。
特蕾西娅注意到了这一点，随即关切道：“怎么了，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？凯尔希和博士就在隔壁，我去叫他们过来。”
在她起身时，维克多婉拒了她。
“不，我好得很。甚至从未有如此好过。”
特蕾西娅感到疑惑，扭头看向了刚刚还在捂着头颅的维克多，却发现了他指缝间漏出的眼睛变得异样。
在他猩红的虹膜与深渊般漆黑的瞳仁之间，浮现出了一个闪耀着淡淡白紫色光芒的菱形。
“你···”
“不必惊慌，特蕾西娅。我只是拿回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，我的真我依旧没有任何改变。”
维克多轻笑着。如果是四个小时以前，特蕾西娅一定会认为这是维克多在为自己的胜利而兴奋。但现在，她只能感叹对方的虚伪。
“维克多，你不必再以这样的方式来对我施加影响了。我已经知晓了脸上的笑容没有一刻是真实的。”
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，病房内的摄像头，传话器，乃至所有可能泄露他们对话的设备都被维克多的术弹瞬间打爆。
随后，成片的源石将他们二人包裹起来，就像是漆黑的茧一样。
这层源石的黑茧完全隔绝了一切信息的传递。
凯尔希见此情形，立刻准备冲进病房营救特蕾西娅，却被博士拦了下来。
“冷静，凯尔希。仔细想想他们刚刚的对话，维克多已经有了源石的权限。要是他真打算杀了特蕾西娅的话，她早就已经死了。”
“如果世界上真的出现了一个懂得维克多底层逻辑，却又不会被他随便杀死的人，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？”
···
黑茧之内，维克多侧头望向特蕾西娅，目光平静得几乎不带一丝波动。
“你，刚刚进入我的精神世界，查看了我的记忆？”
特蕾西娅咽了咽口水，回想起“维克多”和博士留给她的信息，下定决心后点头承认。
瞬间，黑王冠将对方无比强烈的杀意传递过来。她曾经见识过无数敌人，有异族，也有萨卡兹。但他们想要杀死自己的意愿完全无法跟眼前之人的相提并论。
但就是这种史无前例，闻所未闻的强烈杀意，却被隐藏的如此之深。以至于若不是有文明的存续，她绝对发现不了。
这种压迫感仅仅存在了一瞬，随后立刻消散。取而代之的是冷漠，释怀，甚至还带有一丝···欣慰。但却也只有片刻出现。
“呼…”维克多呼了一口气，一脸无奈的扶住额头，“我应当铭记今天，这是我自苏醒以来情绪最丰富和强烈的一天。”
“所以你见到“他”了吗？我真正的旧我。”
“我见到了。”特蕾西娅松了口气。事实证明，她赌对了，维克多终究还是理性占了主导地位。
“好吧，他都给你留下了什么？”
“你怎么知道···”
“毕竟是我自己的过去。要是决定好目标后，却没留下什么后手，反而值得我为之怀疑。”
“真不愧是你···”经历如此多次的惊叹后，特蕾西娅已经逐渐对维克多的惊天的表现习以为常，“是一条权限，在有你的许可时杀死你的权限。”
“嗯，不错的谢礼，收着吧。看来我对自己的认识还是很准确的。”
维克多抬起头，努力回想着自己的旧我，却发现自己对于他的认知缺少了很大一部分。
“你说，如果认识“我”的人全死了，只剩下我自己认识自己…只会符合第三层死亡的定义吗？”
“或者说直白点，他还是我吗？我还是我吗？”
“这又是个悖论，不是吗？我这辈子还真是跟悖论有缘啊，就连我自己都成了一个悖论。”
特蕾西娅想要上前安慰，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不过维克多也不需要所谓的慰藉，他向对方发出邀请：
“那么，想要知道真正的维克多·弗雷斯威尔是什么样的吗，特蕾西娅？”
随后，他补充道：“哦，当然。这不意味着我否认了我旧我言语的真实性，他大概只是没有时间向你更加详细的说明罢了。”
“那你为何会接替他？让我知道真相对你貌似没有好处吧？”特蕾西娅警惕的问道。
“若是在以往的任何时刻，哪怕你只是有可能得到真相，你也会死。”维克多神情严肃，根本不像是在撒谎，“可现在？那道权限都被转交到你手上了，你的价值自然会有向另一方面增加。”
“所以，你的选择是？”
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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