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烈。
卷着碎雪，刮在脸上像刀割。
林夜半跪在地，右手死死按在胸口。鲜血从指缝溢出，浸红了胸前半旧的玄色劲装，滴落在冻土上，瞬间冻结成暗红的冰珠。
“咳……”
一声闷咳，他喉间泛起腥甜。视线里，三道身影缓缓逼近，步伐沉稳，每一步都踩在风雪的节奏上，带着山岳压顶般的压迫感。
是黑风寨的人。
准确说，是黑风寨三位当家。
领头的是大寨主熊烈，满脸横肉，左脸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，眼神凶戾如饿狼。他手里攥着一柄玄铁重斧，斧刃上沾着冰晶，泛着冷光。
“林小子，跑啊。”熊烈的声音像破锣，裹着风雪砸过来，“再跑啊？你不是很能跑吗？从黑风岭追到这断魂崖，你倒是接着跑！”
林夜缓缓抬头，眼神冷得像崖底的寒冰。
他没说话。
多说无益。
这场追杀，从他潜入黑风寨盗取“玄冰玉”开始，就注定没有退路。玄冰玉关系到师父的伤势，就算粉身碎骨，他也必须带回去。
“大哥，跟他废话什么。”右侧的二寨主赵青阴恻恻开口，他手里握着一柄细长的软剑，剑身在风雪中微微颤抖，“这小子杀了我们十几个弟兄，还敢偷寨里的至宝，直接宰了，扒皮抽筋，给弟兄们报仇！”
左侧的三寨主孙胖嘿嘿笑了起来，他体型臃肿，手里却拿着一对小巧的流星锤，反差极大。“二哥说得对，这小子硬得很，刚才挨了大哥一斧，居然还能站着。不过没关系，断魂崖这边，叫天天不应，叫地地不灵，他插翅难飞。”
林夜缓缓站直身体。
胸口的剧痛传来，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。刚才硬接熊烈那一斧，震伤了内腑，现在体内的真气紊乱不堪，运转起来滞涩无比。
但他不能倒。
师父还在等他。
“玄冰玉在我身上。”林夜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，“想要，就来拿。”
“找死！”
赵青率先动手。
他的身影像一道鬼魅的影子，在风雪中一闪而过，软剑带着尖锐的破风声，直刺林夜的咽喉。速度极快，角度刁钻，显然是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手。
林夜眼神一凝。
侧身，横移。
动作不算快，却精准地避开了要害。软剑擦着他的肩头划过，带起一缕血花，溅落在雪地上。
“嗤啦——”
劲装被划破一道口子，寒意瞬间钻了进去。
林夜毫不在意。
趁赵青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际，他左手握拳，灌注仅剩的三成真气，一拳砸向赵青的肋下。
赵青脸色一变。
他没想到林夜受了重伤，还能发动如此迅猛的反击。仓促之间，他只能侧身躲闪，同时软剑回撩，试图逼退林夜。
“嘭！”
拳头擦着赵青的肋下掠过，砸在旁边的冻土上，震得冻土裂开一道细小的纹路。赵青也借着这股冲击力，向后退了数步，稳住了身形。
“好小子，反应倒是快。”赵青眼神更加阴鸷，“不过，你以为这样就能躲得掉？”
林夜没接话。
他知道，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他大半的力气。现在，他的气息更加紊乱，胸口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。
“二哥，让开。”熊烈上前一步，玄铁重斧往地上一拄，“咚”的一声闷响，冻土都塌陷了一块。“这小子交给我，一斧劈了，干净利落。”
话音未落，熊烈已经动了。
他的体型虽然壮硕，但速度却一点不慢。玄铁重斧在他手中仿佛没有重量一般，带着万钧之势，朝着林夜当头劈下。
斧风呼啸，卷起漫天风雪，将林夜的退路完全封死。
林夜瞳孔骤缩。
这一斧，太猛了。
他根本避不开。
危急关头，林夜猛地咬牙，将体内最后一丝真气全部灌注到右手的短刃上。短刃是师父留给她的遗物，剑身狭长，泛着淡淡的青色光晕。
“锵！”
短刃与玄铁重斧碰撞在一起。
刺耳的金属交鸣声响彻断魂崖，震得人耳膜生疼。
林夜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，手臂瞬间麻木，短刃差点脱手而出。他整个人像被一辆狂奔的马车撞上，向后倒飞出去，重重地摔在地上，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，喷了出来。
“噗——”
鲜血落在雪地上，像一朵绽放的红梅。
“嘿嘿，这下看你还怎么装。”孙胖见状，立刻挥舞着流星锤冲了上来，“大哥，二哥，我来补刀！”
流星锤带着呼啸的风声，砸向林夜的脑袋。一旦命中，必然是脑浆迸裂的下场。
林夜躺在地上，视线开始模糊。
体内的真气已经彻底耗尽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难道，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？
师父还在等他……
师妹还在等他回去教她练剑……
不甘心。
真的不甘心。
就在流星锤即将砸中他的瞬间，林夜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师父曾经说过的话：“当你陷入绝境，体内真气耗尽之时，不要放弃。你的血脉里，藏着无尽的力量，只要能唤醒它，就能破茧重生。”
血脉里的力量？
林夜猛地闭上眼。
他试图回忆师父教给他的血脉唤醒之法，可此刻脑海中一片混乱，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流星锤越来越近。
死亡的气息，笼罩了他。
“啊——”
林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。
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！
就在这怒吼声中，他胸口的玄冰玉突然散发出一阵刺骨的寒意。这股寒意顺着他的血脉，瞬间流遍全身。
奇怪的是，这股寒意并没有让他感到寒冷，反而像是一股清泉，滋润着他干涸的经脉。
“嗡——”
玄冰玉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，一道淡蓝色的光芒从里面射出，融入了林夜的体内。
下一秒，林夜的体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原本紊乱不堪的真气，瞬间变得狂暴起来。那些受损的经脉，在淡蓝色光芒的滋润下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。更重要的是，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，从他的血脉深处涌了出来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力量？”
孙胖的脸色变了。
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恐怖的气息，从林夜的身上散发出来。这股气息，比熊烈的气息还要强大，还要霸道。
林夜缓缓睁开眼。
他的瞳孔，变成了淡蓝色，像极了玄冰玉的颜色。眼神中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疲惫和虚弱，只剩下冰冷的杀意。
“死。”
一个字，从他口中吐出。
话音未落，林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。
孙胖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，就觉得眼前一花，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。
“嗤——”
鲜血喷涌而出。
孙胖的头颅，滚落在雪地上，眼睛瞪得大大的，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一招。
仅仅一招，就斩杀了三寨主孙胖。
熊烈和赵青的脸色，瞬间变得惨白。
他们怎么也想不到，一个被他们逼入绝境、身受重伤的小子，竟然会突然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。
“你……你到底是什么人？”熊烈的声音，带着一丝颤抖。
林夜没有回答。
他的目标，是熊烈。
刚才那一斧，让他受了重伤。这个仇，必须报。
身影一闪，林夜再次发动攻击。
这一次，他的速度更快，力量更强。短刃在他手中，化作一道淡蓝色的流光，直刺熊烈的心脏。
熊烈脸色剧变，急忙挥舞着玄铁重斧格挡。
“锵！”
又是一声金属交鸣。
但这一次，结果却截然不同。
玄铁重斧，竟然被林夜的短刃，硬生生劈成了两段！
“不可能！”熊烈瞪大了眼睛，满脸的难以置信，“我的玄铁重斧，是百炼精钢打造的，怎么可能被劈开？”
林夜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。
短刃一往无前，穿过断裂的斧柄，精准地刺入了熊烈的心脏。
“呃……”
熊烈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，身体缓缓向后倒去。他的眼睛，死死地盯着林夜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。
大寨主，熊烈，死。
赵青吓得魂飞魄散。
两个寨主，转眼间就被斩杀。眼前的林夜，在他眼中已经不是人，而是一尊来自地狱的修罗。
“跑！”
赵青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。
他转身就跑，速度比刚才攻击林夜的时候还要快上几分，恨不得爹娘给他多生两条腿。
“想跑？”
林夜的声音，像来自九幽地狱，冰冷刺骨。
他的身影一动，如同瞬移一般，瞬间出现在赵青的身后。
赵青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寒意，吓得浑身一颤，急忙回头，软剑胡乱地向后刺去。
但他的攻击，在林夜眼中，慢得像蜗牛。
林夜轻轻一侧身，就避开了他的软剑。同时，短刃一挥，切断了赵青的右臂。
“啊——”
凄厉的惨叫声，在断魂崖上回荡。
赵青捂着流血的肩膀，摔倒在地上，疼得满地打滚。
林夜缓缓走到他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你……你别过来……”赵青吓得浑身发抖，语无伦次地说道，“我是黑风寨的二寨主，我们寨主和青狼帮的帮主是结拜兄弟，你杀了我，青狼帮不会放过你的！”
“青狼帮？”林夜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，“我会去找他们的。”
“不……不要……”
赵青绝望了。
他知道，自己今天必死无疑。
林夜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。
短刃落下，赵青的头颅，也滚落在了雪地上。
三个寨主，全部毙命。
风雪，依旧在刮。
断魂崖上，只剩下林夜一个人，以及三具冰冷的尸体。
体内的狂暴力量，开始缓缓消退。淡蓝色的瞳孔，也恢复了正常。
林夜双腿一软，再次跪倒在地。
刚才强行唤醒血脉里的力量，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。现在力量消退，反噬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他不停地咳嗽，每一次咳嗽，都有鲜血喷出。
但他的脸上，却露出了一丝笑容。
活下来了。
而且，杀了三个寨主，报了仇。
更重要的是，他知道了自己血脉里藏着力量。这对他来说，是一个意外的收获。
休息了片刻，林夜挣扎着站起身。
他走到熊烈的尸体旁，搜出了一些疗伤的丹药，塞进嘴里嚼碎，咽了下去。丹药入口即化，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，缓解了一些身体的痛苦。
然后，他又检查了另外两具尸体，搜刮了一些银两和兵器，全部收进了储物袋里。
做完这一切，林夜看了一眼断魂崖下。
崖下云雾缭绕，深不见底，不知道有多高。
这里不能久留。
黑风寨还有不少喽啰，说不定很快就会追过来。而且，赵青提到了青狼帮，虽然他不怕，但现在身体虚弱，不宜再战。
林夜辨别了一下方向，朝着远离断魂崖的方向走去。
他的步伐，依旧有些踉跄。
但他的眼神，却无比坚定。
前路或许还有更多的危险，更多的敌人。
但他不会退缩。
为了师父，为了师妹，为了自己，他必须变得更强。
走着走着，林夜突然停住了脚步。
他感觉到，身后有一股微弱的气息，正在快速靠近。
不是黑风寨的喽啰。
这股气息，很陌生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善意。
林夜缓缓转过身。
风雪中，一道纤细的身影，正快步向他走来。
那是一个女子。
一身白衣，在风雪中如同精灵。她的头发很长，乌黑亮丽，随风飘动。脸上蒙着一层白纱，看不清容貌，但从她的眼神和身姿来看，绝对是一个绝色佳人。
女子走到林夜面前，停下了脚步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她的声音，像清泉流淌，悦耳动听。
林夜皱了皱眉，警惕地看着她：“你是谁？”
女子轻轻笑了笑，声音依旧温柔：“我路过这里，听到打斗声，就过来看看。没想到，竟然看到了一场精彩的战斗。”
她的目光，在林夜身上扫过，最后落在了他胸口的伤口上：“你的伤很重，需要尽快治疗。我这里有一瓶疗伤丹药，效果很好，你拿去用吧。”
说着，女子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，递到了林夜面前。
林夜没有去接。
他不认识这个女子，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。在这个险恶的江湖中，无故的善意，往往背后都隐藏着阴谋。
“不必了。”林夜冷淡地说道，“我自己有丹药。”
女子也不勉强，收回了玉瓶，依旧微笑着说道：“你很厉害。以一己之力，斩杀了黑风寨的三个寨主，这份实力，在年轻一辈中，已经算是顶尖的了。”
林夜依旧沉默。
他不想和这个陌生的女子有过多的纠缠。
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。”女子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，轻声说道，“我没有恶意。只是觉得，像你这样的人才，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。”
她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黑风寨和青狼帮关系密切，你杀了他们的三个寨主，青狼帮肯定不会善罢甘休。以你现在的状态，根本不是青狼帮的对手。”
林夜的眼神，微微一动。
这个女子，竟然知道青狼帮。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林夜再次问道。
女子微微一笑：“我想帮你。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，还可以帮你对付青狼帮。”
“条件呢？”林夜直接问道。
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。他不信这个女子会无缘无故地帮他。
女子的眼神，变得有些复杂：“我的条件，很简单。我需要你帮我找一样东西。”
“什么东西？”
“一本古籍，名为《寒冰诀》。”女子说道，“我知道，这本书可能在青狼帮的手里。只要你帮我拿到这本书，我就帮你解决青狼帮的麻烦，还会给你足够的疗伤资源。”
《寒冰诀》？
林夜皱了皱眉。
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本书。
不过，这个女子的条件，对他来说，似乎并不是不能接受。
他本来就打算找青狼帮算账。如果能借助这个女子的力量，那就再好不过了。而且，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。
“好。”林夜沉吟了片刻，点了点头，“我答应你。”
女子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：“太好了。那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吧。青狼帮的人，可能很快就会来了。”
林夜点了点头。
女子上前一步，想要扶他。
“不用。”林夜避开了她的手，自己挣扎着向前走去。
女子也不生气，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，帮他挡着一些风雪。
风雪依旧很大。
两道身影，一前一后，行走在茫茫风雪中。
林夜不知道，这次和这个陌生女子的合作，将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命运。
他只知道，自己的前路，依旧充满了未知和危险。
但他不会害怕。
只要心中的信念还在，他就会一直走下去。
寒刃在手，何惧苍穹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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