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冰冷而怪异，像毒蛇的信子，透过听筒钻进林磊的耳朵。
“考得不错？可惜，游戏才刚刚开始。” “那份‘奖学金’，拿着烫手吗？”
奖学金？什么奖学金？林磊瞬间愣住，但随即反应过来——对方指的，极有可能就是那笔纪委发放的、作为奖励和补偿的五万元！
这笔钱他从未对外人详细提及，只说是合法奖励。对方怎么会知道具体金额？还用这种嘲讽的语气称之为“奖学金”？
巨大的危机感再次攫住他！对方对他的动向和资金情况竟然如此了解？！
“你是谁？”林磊压低声音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，但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。
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变声器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，“重要的是，你以为抱上了大腿，拿到了护身符？天真。那点钱，不过是打发叫花子的封口费，买你和你母亲暂时闭嘴而已。”
封口费？林磊的心猛地一沉。难道纪委内部……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意思就是，有些案子，水深得很，不是挖出几条泥鳅就能见底的。拿了钱，就安分守己，当个普通学生，忘了不该记得的事，对你和你母亲都好。”对方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胁，“否则，下次来的，就不是考试时的‘小小打扰’了。西山窑的砖，可是又冷又硬。”
对方再次提到了西山窑！这是在赤裸裸地警告！他们不仅知道奖金的事，知道考场风波，甚至可能连他吓唬梅姨的话都一清二楚！
一种无所遁形的恐惧感让林磊后背发凉。自己仿佛一直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！
“你们到底想怎么样？”林磊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。
“很简单。”变声器的声音变得“循循善诱”起来，“我们查过，你高考志愿填了省城的工业大学？不错的学校。那里会给你提供一份真正的‘奖学金’，足够你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，甚至还能让你母亲过得好一点。”
“条件呢？”林磊冷声问。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。
“条件就是，离开清江，永远别再回来。忘了这里的一切，忘了赵建国，忘了周宏伟，忘了猴票，忘了所有不该你知道的事。安安心心在省城读书，毕业找份工作，做个普通人。”对方顿了顿，语气加重，“这是最后的机会，也是最好的出路。年轻人，要懂得审时度势，别自误，更别误了你母亲。”
威逼之后，紧接着利诱。一套组合拳，目的就是要他彻底闭嘴，远走他乡，让所有的秘密随着他的离开而彻底沉埋。
如果是一个月前的林磊，或许会犹豫，甚至会接受。省城大学，全额奖学金，安稳的未来，这对挣扎在贫困线上的他来说，诱惑太大。
但现在的林磊，经历了生死考验，见识了人心鬼蜮，更手握《弈心术》和未来的信息，他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少年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对着电话那头，忽然笑了起来，只是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：“这么好的条件，听着真让人心动啊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，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。
“不过，”林磊话锋一转，语气变得极其平淡，“我这个人，骨头硬，跪不下去。清江是我的家，我哪儿也不去。至于那份‘奖学金’？谁爱要谁拿去。我林磊的前程，不劳阁下费心。”
说完，他根本不给对方再开口的机会，直接挂断了电话，并将手机递回给车里那个面无表情的金丝眼镜男。
金丝眼镜男似乎有些错愕，接过手机，深深地看了林磊一眼，眼神复杂，然后升上车窗，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车流，消失不见。
林磊站在原地，阳光照在身上，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，反而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。
拒绝了。彻底撕破脸了。
对方接下来会做什么？更直接的报复？针对母亲？他不敢想。
必须立刻行动起来！
他没有回家，而是直接去了王老师家。高考刚结束，王老师正在家里整理资料，看到林磊，有些惊讶。
“林磊？考完了？感觉怎么样？找我有事？”
“王老师，长话短说。”林磊表情严肃，“我可能又惹上麻烦了。需要您帮我一个忙，非常紧急。”
王老师看他脸色不对，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：“你说。”
“您还记得代我买的那支股票吗？腾讯控股。”林磊语速飞快，“现在，立刻，想办法把它卖掉！全部套现！越快越好！”
“现在卖掉？”王老师愣住了，“可是……那支股票最近好像没什么动静啊，也没涨多少，现在卖可能还亏点手续费……”
“没时间解释了！必须立刻卖掉！套现后的钱，麻烦您用您的名义，尽快帮我买三张去粤省的火车票，要最快发车的！另外，再帮我取一万块现金出来！剩下的钱，您暂时替我保管，或者存入一个不记名的账户！”林磊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。
王老师被他前所未有的紧张情绪感染，虽然完全不明白为什么，但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：“好……我这就去打电话联系交易所的朋友！火车票和现金我马上去办！可是……你去粤省干什么？你母亲怎么办？”
“我会安排。王老师，这件事非常重要，关系到我和我妈的安全！请您务必保密！对任何人都不要说！”林磊紧紧抓住王老师的手，眼神恳切而决绝。
王老师看着他的眼睛，重重点头：“我明白了！你放心！我这就去！”
离开王老师家，林磊又立刻去找了张浩，同样没有过多解释，只说自己和母亲要去外地亲戚家暂住一段时间，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下城西租的房子。
张浩虽然满心疑惑，但看林磊神色凝重，一口答应下来。
做完这一切，林磊才回到家。母亲已经做好了丰盛的饭菜，等着给他庆祝高考结束。
“小磊，回来啦？考得怎么样？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……”
“妈，”林磊打断母亲，关上房门，表情严肃，“我们得马上出趟远门。”
母亲愣住了：“出门？去哪？刚考完，不等成绩了？”
“不等了。我们去粤省，深圳。”林磊语气坚决，“妈，您信我一次，什么都别问，赶紧收拾最重要的东西，我们今晚就走。”
母亲看着儿子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焦虑的脸，似乎明白了什么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，化为担忧和一丝恐惧。她没有再追问，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，转身开始收拾行李。
傍晚，王老师匆匆赶来，带来了三张当晚出发前往深圳的硬卧火车票，一个装着一万块现金的信封，以及一个好消息：股票已经顺利抛出，由于买入价极低，尽管涨幅不大，但也小赚了一笔，套现的钱他已经按要求处理好了。
“谢谢您，王老师！大恩不言谢！”林磊接过车票和现金，深深鞠了一躬。
“路上小心。到了给个信儿。”王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，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不解。
晚上十点，林磊和母亲提着简单的行李，如同无数普通外出务工的家庭一样，悄无声息地登上了南下的火车。
硬卧车厢里混杂着各种气味，闷热而嘈杂。母亲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清江灯火，默默擦着眼泪。林磊紧紧握着她的手，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漆黑的夜空。
逼我离开？好，我就离开。
但这不是逃避，而是以退为进！
去深圳！去那个即将开启疯狂发展时代的热土！去那里利用信息差和手头的资金，抢在所有人前面，攫取真正的第一桶金！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，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，才能回来直面那些阴影中的敌人！
火车轰鸣着，驶向未知的南方。
与此同时，清江市那辆黑色轿车里，金丝眼镜男正在打电话汇报：
“……目标拒绝了。态度很强硬。”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，传来另一个低沉的声音（没有用变声器）：“不识抬举。那就让他消失。做得干净点，像上次处理那个老会计一样。”
“明白。已经查到他们买了今晚去深圳的火车票。会在路上安排‘意外’。”金丝眼镜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。
“嗯。手脚利落点。那边……快要尘埃落定了，不能再出任何岔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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