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国府门前，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所有人。那瘫软在地、生死不知的薛蟠，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就在这死寂、恐慌蔓延的时刻——
“住手！都给我住手！”一声饱含着震惊、愤怒与焦急的呼喝，骤然从街对面传来。
众人悚然一惊，齐刷刷循声望去。
只见贾璋正“气喘吁吁”地从对面小跑过来，脸上写满了“惊骇”与“不敢置信”。
贾璋的目光先是锐利地扫过那些手持棍棒、呆若木鸡的宁国府护院，最后死死盯着贾蓉。
“蓉哥儿！”贾璋的声音因“愤怒”而微微颤抖，他指着这满地的狼藉，厉声斥责，“光天化日，朗朗乾坤，就在宁国府的大门口，纵容家丁行凶，大打出手！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？”
“传扬出去，外人会怎么说我们贾家？我们贾家的声誉 和形象，还要不要了？”
贾璋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，句句戳在贾蓉最心虚的地方。
他本就被吓得魂不附体，如今又被贾璋这般疾言厉色地呵斥，更是慌了手脚，连忙辩解：“宝……宝二叔！”
“不……不是这样的！您......您先听我解释！”
“是……是这薛蟠！是他先带着一群刁奴，堵在我宁国府的门前叫骂撒野，言语不堪入耳！”
“我……我这是被动还击，维护宁国府的尊严！”
贾璋眉头紧锁，脸上“狐疑”与“愤怒”交织，装模作样地问道：“薛大哥呢？薛大哥现在人在何处？”
贾蓉闻言，脸色更加惨白，哆哆嗦嗦地抬起手，指向那瘫软如泥、仿若死狗的薛蟠，“在……在那儿！”
“他方才还好好的，不知道怎地，突然就……就……”
贾璋顺着他指的方向，装作才发现地上那团“东西”，脸上瞬间堆满了“惊骇”与“痛心疾首”，失声惊呼：“薛大哥！”
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，蹲下身去将薛蟠扶着坐起来。
“薛大哥！薛大哥！你怎么了？你醒醒啊！”贾璋的语气情真意切，任谁看了都为之动容。
他一边呼唤，一边急切地将手指探到薛蟠鼻下。
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呼吸。
贾璋内心暗道：这薛大傻子，命倒是真硬！
不过，众目睽睽之下，他也绝不能再动手了。
他长长吁出一口气，抬头对众人道：“还好！还有气！”
贾蓉、宁府护院以及薛家小厮，听贾璋这么说都是松了一口气，人没死就好。
贾璋目光如电，扫视着那些或躺或坐的薛家小厮，厉声喝道：“你们都是死人吗？没看见你们主子都快没命了？”
“还愣着干嘛，不知道去请大夫吗？！”
贾璋这一声怒喝，这才惊醒薛家人，只见老苍头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，连声应道：“是是是！宝二爷息怒，老奴这就去！”
老苍头自从得了薛姨妈的命令，早就跟上了薛蟠的队伍，只是他根本劝不住暴脾气的薛蟠，这才无奈跟着一起来了，方才在乱战中还挨了几闷棍。
此刻他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，连滚带爬地挤出人群，请大夫去了。
贾璋见状，这才又看向贾蓉，语气冰冷，“蓉哥儿！你还愣着做什么？”
“难不成你觉得把薛大哥打成一条死狗，躺在宁国府门口，对你脸上有光吗？”
“还是说，你想让他死透了，好让整个神京都看我们贾、薛两家的笑话？！”
“还不快让人抬进府里去，等大夫来诊治！”
贾蓉被贾璋一连串的质问砸得晕头转向，这才从惊慌中勉强回过神来，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，连忙对身边小厮吼道：“快！快听宝二叔的！把人小心抬进去！”
“轻点！都他妈轻点！别碰坏了！”
他现在是真怕薛蟠突然死了。
几个护院小心翼翼地将死沉死沉的薛蟠抬起，往宁国府里搬。
趁着人多眼杂，贾璋起身的瞬间，假借整理衣袍下摆，迅速将打人的石子藏到手上，揣进怀里。
整个动作行云流水，悄无声息。
一行人慌慌张张将薛蟠安置在宁国府正房的软榻上。
贾蓉看着薛蟠那张灰败的脸，心有余悸，搓着手，凑到贾璋身边，苦着脸道：“宝二叔，今儿这事，真……真不怪侄儿啊！”
“全赖薛蟠这厮横行霸道，先是在族学里对我小舅子无礼，后又带人打上门来百般辱骂。”
“侄儿……侄儿也是一时气昏了头，为了维护宁国府的颜面，才……才下令阻拦的。”
“谁承想……谁承想就闹成这样了……”
贾璋冷眼看着他，“即便错全在他薛蟠身上，难道你就能下死手，当街把人往死里打吗？”
他顿了顿，放缓语气，“当务之急不是推卸责任，而是先想办法保住薛大哥的性命！”
“若是薛大哥福大命大，挺过这一关，那万事尚有转圜的余地，无非是赔礼道歉，多花点银子的事儿。”
“可若是薛大哥今日真的……真的没了，那......”
贾璋看着贾蓉瞬间又失去血色的脸，“那你想想，会是什么结果？”
“皇商薛家的嫡系独子，被你这新任的贾家族长，在宁府门口，众目睽睽之下活活打死！”
“这消息一旦传开，恐怕整个神京都得震动，御史台的弹劾奏章立刻就能像雪花一样飞进宫里！”
“到时候，你的族长之位，勋贵爵位，乃至于你的性命，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。”
贾璋这番话，如同数九寒天里一盆冰水，劈头盖脸地浇在贾蓉身上，让他从头凉到脚。
他身体一软，“噗通”一声瘫倒在太师椅上，面如死灰，嘴里喃喃道：“不……不能死……”
“薛大傻子……你可千万不能死啊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老苍头总算是连拖带拽地请来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。
贾蓉也顾不得礼节了，赶快让老大夫快为薛蟠检查伤势。
一时间，房间里鸦雀无声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老大夫身上。
老大夫先是查看了薛蟠头部的淤青，又摸了摸他的四肢关节，最后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服，查看腹部以及胯下那最关键的伤处。
他的眉头越皱越紧，脸色也越来越凝重。
贾蓉屏住呼吸，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，颤声问道：“大……大夫，他……他怎么样了？”
老大夫收回手，缓缓开口，“这位公子身体健壮，外伤虽看着吓人，倒也不算太重，多是些皮肉筋骨挫伤，将养些时日便能好转。”
“只是……”他话锋一顿，面露难色。
“只是什么？您但说无妨！”贾蓉急道。
老大夫重重地叹了口气，压低了声音，“只是……胯下要害之处，遭受了极猛烈的撞击，气血瘀阻，经络受损，血肉坏死……只怕……只怕是……”
“只怕是什么？！”
“只怕是……于子嗣有碍，今后……再难行人道了。”老大夫终于支支吾吾地说出诊断结果。
“嘶——！”
此话一出，所有听到这句话的男人，无不倒吸一口凉气，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！
这得多痛啊？！
不能人道？！
对于薛蟠这等贪花好色、眠花宿柳的人来说，简直就是剥夺了他活着的最大乐趣！
比杀了他还难受！
好消息是，薛蟠的命貌似是保住了。
坏消息是，薛蟠的命根子保不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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