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么会……”宋容暄有些难以置信。
雾盈觉得也瞒不下去了,索性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,把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,宋容暄听了简直觉得她疯了:“替身?你真敢答应啊你!”
“反正他们所有人,一口认定了我就是他们少主。”雾盈也没想到叶澄岚居然给自己挖这么个坑,简直不知所措,“怎么办,我还是跑吧?”
“跑什么?”宋容暄冷声反对,“你只要还在南越,他们必定能找到你。”
这话倒不假,因为璇玑阁在南越的消息网极为庞大,势力不容小觑。
“或许……你可以利用这个机会。”
“机会?”雾盈露出迷惘的表情,咀嚼着这两个字,忽然眼前一亮又一暗,“你是说,让我继续当这个阁主,利用璇玑阁的势力……可是,万一他们发现我是假的了,那怎么办?”
“你都说你不是了,他们自己不信。”宋容暄摊开手,一脸无可奈何,“再说,你帮他们经营好了组织,他们难道还会怪你?”
“可是……”雾盈咬紧下唇,“我不知道怎么办才能经营好……”
“放心,”宋容暄的声音似乎穿过夜幕,在她的心上荡起层层涟漪,“你能做好。”
“你还回客栈吗?”雾盈道,“不如你在这儿住下吧,我看后边院子挺宽敞的……”
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,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想挽留他。
“好。”他竟然一口答应下来,“我让左誉他俩去收拾行李,你的东西也一并收拾过来。”
“我还有东西给你。”宋容暄从袖子里掏出那两张羊皮纸地图,“这是我在漓扬一家客栈里发现的。”
漓扬的客栈?
雾盈一下子想起了云来客栈,可是……看样子他似乎并不知道那晚雾盈二人也在客栈中?
难道左誉没有把她们二人的消息告诉宋容暄?
这似乎不太可能……
雾盈满腹狐疑,接过图纸,仔细端详了一阵,得出的结论与宋容暄一样。
“而且你看,这两张图纸明显日期不同。”雾盈摩挲着泛黄的纸卷,指着其中一张:“这张明显更黄,也更脆。”
那是线条相对较短的那一条。
“奇怪……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?”雾盈喃喃道。
“上一批赈灾钱粮消失的时间是今年三月,一共官银五十万两,粮食八十万石。当时我们都忙于私盐案,根本没功夫注意,只是催了下一批物资。”宋容暄回忆道。
“那下一批物资到了吗?”
“到了,但为时已晚。”宋容暄眉宇间含着深深的遗憾。
“这一次和上一次的路线是一样的吗?”
“不是,”宋容暄微笑,“第二次是二殿下亲自设计的路线图,所幸这次没再出纰漏。只是路途遥远,还要翻山,多花费的人力物力不可估量。”
在赈灾期间,多抢一秒钟便会多拯救一条无辜的生命。
提起骆清宴,她的眸子明显暗淡了许多。
“我去给叶阁主上柱香。”宋容暄说着,往灵堂那边走去。
“你认识她?”雾盈诧异。
“原来你不知道,”他说着回头看了雾盈一眼,“叶阁主在继承璇玑阁之前是南越着名的女将军,先父有幸与她在战场见过。”
雾盈却觉得那句“原来你不知道”是在嘲笑自己孤陋寡闻,顿时有些生气,跟在他后头一言不发。
在之前的许多年里,三国各自与西陵交战,获胜极其不易,偶尔也会联合出兵,前后夹击。
“只是从没听说过她还有女儿。”宋容暄悠然道。
正说着,两个人到了灵堂。时漾面容憔悴,一双眼睛无神,正坐在桌案前记录着前来吊唁的人。
她是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,瞧着有些稚气未脱。
看到雾盈两人到来,她嘴唇翕动了一下,哑声道:“阁主。”
“小师妹,”雾盈温和地劝慰,“你先下去休息吧,有我在。”
“这位是……”
“这是我的朋友,魏家七公子。”雾盈说完忽然想起来不知道他化名叫什么,有些尴尬,所幸宋容暄反应很快,说:“魏峤南。”
时漾抬眸看了宋容暄一眼,哑声说:“原来是魏七公子,请进。”
雾盈从忘机老人那儿知道时漾本来是很爱说话的,她这几日萎靡不振,想来是因为师傅过世,有些精神恍惚。
“请。”
宋容暄独自一人进去祭拜,雾盈站在门口,看着宋容暄手持三炷香,缓慢郑重地拜了三拜,把香插入了香炉。
“他们要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。”雾盈对时漾说,后者面容上的哀伤还没有褪去,听见这消息愣了一下,说:“我去安排一下。”
送走了一拨又一拨客人,雾盈渐渐有些体力不支,宋容暄瞥了她一眼:“你还是去休息一下,吃点东西好。”
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新身份,一时间焦头烂额也是常见的。
花亦泠在一旁站着,耐心地为她讲解着阁中的事务。
阁中有凌梅、幽兰、修竹、傲菊四堂,分别掌管内部后勤、武力防御、行侠仗义、情报收集,分别由花亦泠、君影、顾霖与时漾负责。
璇玑阁在南越乾兴元年始建,百年来秉承“行有不得,反求诸己,君子之盟,不欺暗室”之训,在江湖中享受盛誉。
雾盈安静地凝望着跃动的烛火,表情懵懂而幻灭。
丧仪一连七日,但她没有七日可以耽搁,她没有一日忘记来南越的目的——为柳氏洗清冤屈。
“时堂主,”雾盈想到了什么,把时漾叫过来,“你能否帮我查查梨京附近的金银铺,最近半年可否有大量的金银进项?”
“好。”时漾一口答应下来。
“二师姐,请帮我找一张与这个尺寸相同的南越舆图。”她从袖口掏出那两张图,铺在桌子上,花亦泠拿来软尺量了一量,口中喃喃自语。
时漾也凑上来看了一眼,疑惑道:“这什么东西,我怎么看不懂?”
雾盈但笑不语。
“你怎知这是……”宋容暄暗自钦佩。
“南越舆图我从前看过许多遍,”雾盈指着其中一个红圈道,“这个位置代表江陵,而往西南的方向走,穿过南越,就到了西陵。只要有舆图,我就能知道他们最终会在哪个地方出国。”
远远比大海捞针要强得多。
宋容暄审慎道:“我后来想过,运送大批物资必定要乘楼船,而江陵那边有楼船的只有魏家。”
“他们大可以分几批运过来。”雾盈揉着太阳穴,“而且他们也肯定做了伪装,否则过不了市舶司的检查。”
“这么说更难找了。”宋容暄道,“他们大可以把官银重熔,做成普通的银器再登船。”
“不过,官银上有特殊标记吧?”
“有是有,不过在高温重熔过程中也留不下来。”
雾盈觉得此行还任重道远。
空中云朵形状扭曲,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,随意翻云覆雨。
“不好了!”齐烨从后边跑过来,神色慌张,“刚才我去客栈取行李,把小和放在后山一棵树下,刚才去看,它……它不见了!”
雾盈的心猛然抽了一下,她抬起茫然的一双眼,“你说什么?”
雾盈提着裙子慌不择路地奔向后山,那里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峦,湿热茂密。
“笼子还在这儿呢!”齐烨指着树下那倒在地上的笼子道。
“到底……”雾盈眉宇间满是担忧,“齐烨你赶紧去叫人搜山!”
若是它碰上什么野兽怎么办?
雾盈越想越着急,沿着山路往前追去,宋容暄在身后跟着她,忽然道:“等等。”
“你看那边,有炊烟!”宋容暄观察细致,看到前面一座山半山腰上的密林里升起一股淡淡的炊烟。
一想到炊烟,雾盈脚下一个趔趄,唯恐是她想到的那个最不好的事情发生。
山并不高,两人爬了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,雾盈扶着树干喘息,一眼就看到一个女子握着匕首正要刺向兔子。
雾盈的心立刻快要跳出胸膛了,她发出凄厉的尖叫:“住手!”
说时迟那时快,宋容暄飞起一块石子,正踢在女子握着匕首的手腕上,女子惊呼一声,匕首甩出去老远。
小和趁机挣脱,跑到雾盈脚边,泪眼汪汪地望着她,雾盈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,立刻抱起它,揉了揉它的小脑袋:“小和,没事了,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。”
“你们做什么!”女子看起来与雾盈差不多大,衣衫褴褛,警觉的目光从浓黑的眼睫后射出来。
她的脸被抹得很黑,上头还有些红色划痕,看上去如同一张涂满酱汁的饼,分外狼狈。
身上的衣衫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,撕了好几道口子。
“怎么了?”脚步声从女子身后传来,一个与她一样衣着破烂的男人拨开灌丛,露出迷惘的表情,向两人走来。
“主上,他们抢了我们的晚膳。”女子恶人先告状。
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宋容暄挡在雾盈面前,手按在剑鞘上。
“听说璇玑阁收容孤儿,我们父母双亡,想来碰碰运气。”那男人的面容缓和了许多。
“你与她什么关系?”雾盈在女子身上扫视了一圈,问。
那女子忽然想起方才自己那一声“主上”,眸子里不觉藏了些许懊悔。
“我就是璇玑阁的阁主。”雾盈冷笑一声,“你们差点吃了我的兔子,还想让我收留你们?痴心妄想!”
说罢雾盈就要转身离去。
“等等。”女子忽然出声,她的声音十分清冷,“我有话要说。”
“若你能收留我们,我保证,璇玑阁在十日之内,就会有两倍的收入。”
雾盈微微弯唇,口气倒不小。
“你觉得我们很缺钱?”雾盈简直觉得她不切实际。
“三倍!”
雾盈还是没答话。
“五倍!”
雾盈但笑不语。
“十倍!”
“成交!”
“跟我们走吧。”雾盈朝那两人一抬下巴。
等到了璇玑阁,两个人被安排去换一身衣服。
宋容暄不解:“你不会真信了那俩骗子了吧?”
“有何不可呢?”雾盈眨了眨眼,“那姑娘看着不简单。”
行李已经拎上了山,雾盈给宋容暄选了距离主屋最近的一间屋子,方便两人随时交流案情。
等白露为她简单收拾好了屋子,那两个不速之客也就到了。
姑娘脸上所有的伤痕都不见了,一身青色荷叶裙,乌发垂至后腰,如同风过竹林,冷冽清泉。
“时闻竹。”姑娘面无表情地报出自己的名号。
“干什么的?”雾盈抬眸打量着她。她是很清丽的长相,有种生人勿近的气质,不像雾盈那么有亲和力。
“骗人的。”
“……”雾盈终于无言以对,她直视着时闻竹的眸子,“你不说实话,恕我无法同意。”
“那就请阁主屏退左右。”旁边一直作壁上观的男人终于开了口,他一看就是极有涵养的人,说话从容不迫,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。
宋容暄想要留下,但雾盈给他递了个眼色,他便也识趣地退下了。
正厅只剩下他们三人,雾盈为了缓解尴尬,说:“二位坐吧。”
“我家主上,是南越太子殿下。”
雾盈端着茶盏的手一滞,些许茶汤洒了出来。
她这是什么运气啊?
她刚进南越时便听说,太子因为纵火弑君不成,逃出宫门,下落不明,皇帝病重,齐王顺利监国。
他们璇玑阁这座小庙,可盛不下这樽大佛啊!
她后悔方才那么轻率就答应时闻竹了。
如果时闻竹真的做到了,那岂不是……他们要一直住在璇玑阁?眼下齐王手握重权,若是他知道他们二人躲在这里……
雾盈的脑袋嗡嗡作响,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。
她明明什么都没做,怎么麻烦偏偏要找上门来呢?
时闻竹看她脸色惨白如纸,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桌案,“阁主,你不会反悔吧?”
“自然不会。”雾盈勉强笑了笑,“一会我便把账簿送到沈姑娘房中,十日为期,沈姑娘,切莫让我失望。”
若她做到了,才是真的让雾盈失望。
两人走后,时漾进来禀报道:“阁主,属下查到宝源昌在今年五月有大规模的银进项。”
按照时间来看,确实差不多。
“问清楚是什么了吗?”
“是一批银器,”时漾顿了顿,“据那老板说,是今年盂兰盆节捐献给法门寺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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