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瓶底的灰烬缓缓沉降，漩涡状的痕迹贴着内壁凝成一只闭合的眼形。洛尘指尖轻压瓶身，一层淡金色符文自腕间浮起，封锁了所有外溢的灵息波动。
他将玉瓶置于案首，抬眼扫过主殿。
庆功的酒席已散，残杯冷炙被弟子收走，唯有议事厅中央的星图沙盘还亮着微光。几缕未熄的香火在铜炉中摇曳，映得地面影影绰绰。萧寒靠在廊柱边，紫袍未整，手中葫芦空了一半，目光却始终落在那玉瓶上。
“你真打算现在说？”婉清站在窗侧，冰晶面纱下呼吸极轻，袖口微动，一片细灰藏于指缝。
洛尘点头，起身走向沙盘。“敌人留下的不是遗物，是探子。”他指尖划过西北方向，“三枚骨片、一块布料，都指向同一个目的——看我们如何应对。”
萧寒走过来，雷纹黑袍擦过门槛。“他们想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？”
“不止。”洛尘取出系统记录的灵波图谱，投影于沙盘上方，“每一次骨片激活，频率都在变化。第一次是求生信号，第二次是定位标记，第三次……是在模拟大规模共鸣。”
沙盘光影流转，显出昨夜战场的复现影像。三处红点分别亮起，随后连成一线，与残布上的骷髅纹重叠，最终勾勒出那个似炉非印的符号。
“这不是普通的阵法组件。”洛尘声音低沉，“它能吸收战斗余波中的秽气，自行进化。若再给我们十天，它就能完成初步聚合。”
萧寒皱眉：“你是说，它会自己长？”
“像种子。”婉清接话，指尖轻抚冰魄剑柄，“只要有一点残留，就能重新发芽。”
殿内一时寂静。远处仍有弟子谈笑，但这里，空气如冻住一般。
一名年轻执事捧着战报走入，见三人神色凝重，脚步顿住。“洛师兄，各派已归营，伤亡统计……”
“放那儿。”洛尘未回头，只抬手示意，“现在不看数字。”
执事迟疑片刻，放下卷轴退出。门扉合拢的瞬间，洛尘已调出系统界面，开始筛选可用香材。
“我们必须做三件事。”他转身面对二人，“第一，建立常态监察机制，任何可疑物品不得带入核心区域；第二，提升调香战术响应等级，从‘事后应对’转为‘预判拦截’；第三——”他停顿一瞬，“开发能主动吞噬秽气的新香型。”
萧寒冷笑：“说得轻巧。那种香水，连配方都没人见过。”
“所以我才要从源头入手。”洛尘指尖轻敲香囊，“系统里有七种可融合宝物能量的香基，其中一种来自上古焚香教，专用于净化堕化灵体。只要加入微量雷劫液催化，就能实现定向侵蚀。”
“你要拿我的雷源做试验？”萧寒挑眉。
“不是试验。”洛尘直视他，“是合作。你的雷灵力躁动性强，适合激发香基活性；婉清的玄冰之力稳定收敛，可用于控制反应范围。两者结合，再加上我的调香术——”
“就是你说的‘天香雷劫’？”萧寒嘴角微扬，“上次差点把山头劈塌的事，你还记得？”
“那次是因为没有封印路径。”洛尘平静道，“这次我会用‘凝脉锁香阵’约束能量流向。只要你们愿意配合，三个月内，我能做出第一支原型。”
婉清终于开口：“你需要多少雷劫液？”
“每日三滴，持续三十日。”
萧寒盯着他看了许久，忽然笑了。“你真是疯得彻底。打赢一场仗，就开始琢磨下一场怎么打。”
“我不是在准备下一场。”洛尘走到沙盘前，指尖一点，整个西北幽谷区域泛起红光，“我是在阻止它发生。”
萧寒沉默下来。良久，他拔开葫芦塞，将最后一口雷劫液倒入掌心，任紫色电弧在指间跳跃。“三日内，我把紫霄宫的情报网调给你。所有异常信物，优先送你查验。”
“多谢。”
“别谢得太早。”萧寒收掌，电光隐去，“我只是不想哪天醒来，发现自己的身体里长出了那种骨头。”
婉清走向案台，取出一枚玉匣，轻轻打开。里面是一小撮从残布上剥离的灰烬，表面泛着金属般的光泽。
“我已经试过三种封存方式。”她低声说，“普通冰棺只能压制十二个时辰，玄铁盒会加速其活性。目前唯一有效的是用‘寒髓露’浸泡，并置于双层结界之中。”
洛尘接过玉匣，注入一道灵识探查。系统立刻弹出提示：【检测到未知灵能渗透趋势，建议立即隔离】
他合上匣盖，放入香料空间深处。“不能再让它接触外界灵流。等新香型初具雏形，我要用它做第一轮试炼。”
“你不怕反噬？”婉清问。
“怕。”洛尘坦然回应，“但我更怕等它自己成熟。”
萧寒摇头一笑，挂回葫芦。“你们一个比一个狠。一个要把敌人当药材养，一个要把自己当容器试毒。”
“这不是狠。”洛尘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，“这是必须。今天能靠运气切断连接，明天呢？如果下次出现的是百人规模的寄念体，我们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讨论吗？”
殿内再度安静。
风穿过廊道，吹动沙盘上的星轨模型，几粒代表敌情的红珠微微偏移。
“我提议成立‘战备监察司’。”洛尘继续道，“由三派轮值，专职监控异常灵压、可疑物品流入及人员神识波动。所有前线缴获之物，必须经香师团初步净化后方可入库。”
“谁来监督监督者？”萧寒问。
“系统。”洛尘抬手，香囊微震，一道无形波纹扩散而出，“我可以开放部分权限，让监察司成员佩戴特制香佩，实时反馈周围灵能变化。一旦发现异常增幅，自动报警。”
“你倒是想得周全。”萧寒叹口气，“可人心难测。万一有人故意隐瞒呢？”
“那就让他尝尝‘真言幻香’的味道。”
婉清忽而抬头：“骨片拼合后的轮廓，像钥匙。你说它要开门——门后是什么？”
洛尘眸光一沉，却没有回答。
他知道答案可能超出当前认知，也知道此刻说出只会引发无谓恐慌。但他不能回避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最终开口，“但我知道，门一旦打开，我们就不再是守门人，而是祭品。”
萧寒盯着他，眼神变了。不再是调侃，不再是玩世不恭，而是一种近乎敬畏的凝重。
“你早就看到了，是不是？”他低声问，“在别人庆祝的时候，你就已经看见了后面几十步。”
洛尘没有否认。
他只是抬起手，再次展开系统界面，开始梳理“可融合宝物能量的新香型数据库”。琉璃色的瞳孔映着流动的数据流，指尖划过一行行古老香方，最终停在一个被标记为【禁忌·噬秽】的条目上。
婉清立于窗畔，默默注视他的背影。袖中那片灰烬样本悄然滑入另一只手中，准备带回专属药炉进一步分析。
萧寒最后看了两人一眼，转身离去。脚步声远去前，留下一句话：
“你若看得见深渊，那就别让别人闭眼走路。”
烛火跳动，映得沙盘上的星图忽明忽暗。洛尘指尖停留在【噬秽香】的配伍表上，迟迟未点下确认键。
香囊突然震动。
系统弹出新提示：【检测到微弱共鸣响应，来源方向：西北幽谷】
他眼神一凛，迅速调出昨日战场全图，将三枚骨片位置连线，叠加残布纹路走向。图形重合，最终形成那个古老符号。
就在这一刻，玉瓶中的灰烬眼形骤然睁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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