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暗的回廊仿佛没有尽头，墙壁上摇曳的烛火将我和叶燃的影子反复拉长、扭曲，又在烛火跳动的间隙跌回地面。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尘埃味，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类似檀香的冷冽气息，寂静得只能听见我们的心跳声——叶燃的心跳沉而急促，我的则随着脚下不断响起的石板摩擦声，一点点加快节奏。
“凌曜，你确定是这边吗？我们好像已经走了快半小时了。”叶燃突然停下脚步，压低声音开口。他左手紧握着一根从走廊盔甲上拆下来的金属长矛，矛尖在烛光下泛着冷光，右手则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匕首上，肌肉紧绷得连肩线都绷成了一条直线，警惕地扫视着回廊两侧漆黑的岔口。
我摊开掌心，任由那张刚从机关盒里取出的古老羊皮纸在指尖展开。纸张边缘已经发脆，上面用炭笔绘制的简图却依旧清晰，一道歪歪扭扭的线条从起点延伸，最终停在一个标注着“镜厅”的符号旁。“地图不会错，‘镜厅’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。”我刻意让声音保持平稳，目光却没离开叶燃微微蹙起的眉头——古堡里的时间感和空间感早就乱了套，这种看不见尽头的行走，本身就是一种折磨，“而且线索里说，‘唯有真实之影，方能窥见秘宝’，我们要找的东西，肯定在镜厅里。”
叶燃点点头，没再追问，只是率先迈开脚步，将长矛横在身前，像一道屏障般护在我左侧。又走了约莫十分钟，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——一扇巨大的橡木木门挡住了去路，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，每一片叶子的纹路都清晰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缠绕生长。更奇怪的是，门并没有关严，一道缝隙里透出一种不同于烛光的、冰冷的银辉，像是月光被压缩后锁在了里面。
叶燃对我使了个眼色，脚步放得更轻，缓缓挪到门边，先用矛尖轻轻抵住门板，试探着推了推。“吱呀——”一声悠长的轻响在回廊里回荡，门被推开的瞬间，一股带着凉意的风扑面而来，让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羊皮纸。
门后的景象，让我们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。
这是一个圆形的大厅，穹顶高得看不见顶，四壁乃至穹顶内侧，全都镶嵌着无数面光滑如水的银镜。镜面大小不一，有的如门板般巨大，有的则像手掌般小巧，错落有致地拼接在一起。我和叶燃的身影落在镜面上，又被无数次反射、重叠，仿佛有上百个“凌曜”和“凌曜”站在这片镜像迷宫里，有的朝左走，有的朝右跑，虚实难辨的影子交织在一起，看得人头皮发麻。
“这就是镜厅？”叶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叹，他往前迈了半步，似乎想看清那些镜子的尽头，“可宝藏在哪？连个箱子的影子都没有。”
“等等，别进去。”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，目光落在大厅中央。那里有一个半人高的汉白玉石台，台面光滑洁净，上面空空如也，可当我的视线移到石台前的镜子上时，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，“你看镜子里的我们，有没有觉得不对劲？”
叶燃顺着我的目光凑近一面墙壁上的镜子，眯起眼睛仔细打量。镜中的他握着长矛，姿势和现实里一模一样，可看了几秒，他突然皱起眉：“不对……我手里的矛，在镜子里是反的！你看矛尖的花纹，现实里是向左弯，镜子里却是向右弯！”他顿了顿，又转头看向旁边一面照到我的镜子，声音里多了几分惊讶，“但你的羊皮纸不一样！你手里的地图，在镜子里的方向和现实里完全相同，连纸上的炭笔痕迹都没反！”
“这些镜子有问题。”我感觉掌心微微出汗，之前线索里的“真实之影”突然有了头绪，“有些镜子遵循物理规律，照出的是正常的倒影；但另一些……更像是在展示另一个维度的‘真实’。我们要找的，应该就是能照出‘真实’的那面镜子。”
叶燃了然地点头，握紧长矛，率先踏入镜厅。我紧随其后，刚走进大厅，就听见身后的木门“咔嗒”一声自动合上，吓得我瞬间转身——还好门只是关上，没有上锁，可刚才还能透过缝隙看到的烛光，此刻却被门板挡得严严实实，整个镜厅只剩下镜面反射的冷光，连我们的影子都变得飘忽起来。
我们小心翼翼地在镜厅里移动，每走一步，周围的镜像就会跟着变换位置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们。突然，叶燃猛地停下脚步，低吼一声：“有人！”
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只见斜前方一面一人高的镜子里，清晰地映出了莉莉丝的身影——她穿着一身黑色皮衣，长发束在脑后，正和一名手下站在一个陌生的入口处，显然也找到了镜厅。镜中的莉莉丝似乎也看到了我们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眼神里满是挑衅。
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，我甚至能听见叶燃咬牙的声音。可还没等我们做出反应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——大厅中央的石台突然发出“咔嗒”一声轻响，像是有什么机关被触发。紧接着，四壁的镜子开始缓缓移动、旋转，有的镜面向外突出，有的则向内凹陷，原本规律的镜像瞬间变得混乱不堪，我们的真实位置被无数虚假的影子淹没。
“小心！”叶燃的声音突然拔高。
我循声看去，只见左侧两面扭曲的镜子里，竟然“走”出了两个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人——他们穿着和我们相同的衣服，手里拿着和我们一样的武器，可眼神却呆滞得像没有灵魂的木偶，面无表情地朝我们扑来！
“这些是镜像复制体！”我一边躲闪着“镜像凌曜”的攻击，一边大喊。那复制体的动作和我几乎同步，我往左躲，它也往左躲，手中的“羊皮纸”虽然是虚幻的，却能像真的一样挡住我的动作。
叶燃已经和“镜像叶燃”打了起来，金属长矛碰撞的清脆响声在镜厅里回荡，证明这些复制体不仅有外形，还有实体攻击能力。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！”叶燃一脚踹开复制体，长矛横扫，暂时逼退了对方，“它们好像杀不完，刚解决一个，那边又出来两个！”
我一边躲避攻击，一边快速思考——线索里说“唯有真实之影，方能窥见秘宝”，既然复制体是从镜子里来的，那破解的关键肯定还在镜子上。我盯着周围旋转的镜面，突然想起之前发现的异常：“叶燃！别跟它们硬拼！看镜子！找能照出我们真实影子的镜子！那面镜子里，我们手里的东西方向是对的！”
叶燃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，他一边用长矛格挡复制体的攻击，一边用锐利的目光扫过飞速变换的镜墙。混乱中，我听见不远处传来莉莉丝的惊呼和打斗声，显然他们也遭遇了复制体的袭击，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镜子的秘密。
“找到了！在那边！”叶燃突然指向穹顶的一角。
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，只见在无数扭曲的镜像中，有一面菱形的小镜子嵌在穹顶内侧，镜面没有随着其他镜子旋转，始终保持着稳定。镜中的我和叶燃，手里的羊皮纸和长矛方向与现实完全一致，连我头发上沾着的灰尘都清晰可见——那就是“真实之镜”！
“我去触发机关，你掩护我！”我大喊一声，不等叶燃回应，就朝着“真实之镜”下方的位置冲去。叶燃立刻挡在我身后，长矛舞得密不透风，每一次挥矛都精准地击中复制体的要害，那些虚幻的身影在矛尖下化作一缕白烟，却又很快从其他镜子里冒出来。
我冲到“真实之镜”正下方，抬头凝视着镜中的自己。就在这时，我突然发现，镜中我手中的羊皮纸地图上，原本空白的角落，竟然在镜面的反射下浮现出了一段发光的古文字！文字下方还有一个清晰的箭头，直直地指向我脚下所站的这块地砖！
“机关在这里！”我心中一喜，立刻蹲下身，用手指敲击地砖。“咚咚——”空响从地砖下传来，证明下面确实有空间。
“快！它们又过来了！”叶燃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。
我抬头看去，只见三四个复制体正从不同方向朝我们扑来，叶燃虽然奋力抵挡，可后背还是露出了破绽。我不再犹豫，双手按在那块松动的地砖上，用力往下按去。
“咔嗒——”
清脆的机括声响起，叶燃也刚好一脚踹开最后一个复制体。周围旋转的镜子渐渐停止移动，那些还没消散的复制体也如同烟雾般慢慢淡化，最终消失不见。不远处的莉莉丝和她的手下也停了手，警惕地看着我们，显然也意识到我们找到了关键。
我松了口气，以为接下来会有暗道打开，可预想中的震动没有出现。相反，我突然感觉脚下一空——我们所站的整块区域的地板，竟然瞬间变得透明，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！
“不好！”叶燃下意识地想拉我，可失重感来得太快，我们两人同时向下坠去。
坠落中，我慌乱地抬头，最后一眼看到的，是莉莉丝那张写满惊愕与不甘的脸，正从我们上方快速远去。而下方，并非我想象中坚硬的石地，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、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虚空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，正朝着我们快速逼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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