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尚僵立在原地，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。
蓝芯兰的话，像冰冷的潮水，一遍遍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底线。
权力、复仇、未来……与对南之枝的愧疚，在他心中激烈的撕扯着。
他看着蓝芯兰脖颈上的淤青和嘴角的血迹，那是他盛怒之下失控的证据，也看到了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同样被压抑的痛苦。
房间内陷入死寂，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更夫的打更声。
蓝芯兰看着狄尚眼中翻涌的激烈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冷，知道他内心的天平已经倾斜。
她缓和了语气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诱导：“好了，别纠结了，事已至此，木已成舟。”
蓝芯兰的声音放得更轻，“等一切尘埃落定，北境朝堂稳固，两国真正修好，到时候，再让她恢复记忆，不就好了吗？你若有愧，再好好补偿她。”
狄尚依旧沉默。
他深深的看了蓝芯兰一眼，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，有愤怒，有痛楚，有挣扎……但最终，都沉淀为一种认命般的冰冷和默许。
他没有再说话，甚至没有再看一眼这满屋的狼藉。
他转身，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戾气和沉重，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房间。
房门在他身后发出“哐当”一声闷响。
蓝芯兰看着那扇还在晃动的房门，缓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长长的、无声的吁了一口气。
脖颈上的疼痛清晰的传来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。
狄尚的沉默，就是默认。
他终究还是选择了那条用南之枝铺就的权力之路。
他拧不过自己那一丝纠结，但也拧不过那滔天的权势诱惑和残酷的现实。
这盘棋，她终究还是逼他落下了这关键一子。
她抬手轻轻触碰着那片青紫，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弧度，低语如同寒冰碎裂：“呵……皇室……果然最是无情。”
那笑里没有温度，只有看透一切的凉薄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。
她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衫，抚平褶皱，将凌乱的发丝拢好，仿佛要拂去方才那场冲突的所有痕迹。
她走下楼梯，来到柜台前。
惊魂未定的店小二看到她，吓得缩了缩脖子。
蓝芯兰面无表情地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，随手扔在柜台上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她声音平淡，听不出情绪，“这些银子，够你十倍复原有余。在我回来之前，收拾干净。”
小二手忙脚乱的接住钱袋，入手一沉，掂量一下分量，脸上瞬间从惊恐转为谄媚的狂喜，连连鞠躬点头：“是是是！姑娘放心！小的这就去办！保准恢复原样！您慢走！”
蓝芯兰不再看他，转身走出客栈大门。夜色深沉，冷风扑面，却吹不散她心头翻涌的杀意。
径直朝着北境王城最阴森、最黑暗的方向走去。
——
北境天牢
腐朽、血腥和绝望的气息在这里凝成了实质。
蓝芯兰早已安排好人下毒，所以畅通无阻的走到了最深处那间暗无天日的牢房前。
牢门铁栅栏内，昔日嚣张跋扈的二皇子狄戎，如今如同一滩烂泥般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堆上。
他全身溃烂流脓，散发着恶臭，伤口处皮肉翻卷，深可见骨，痛苦让他连呻吟都变得微弱而断续。
曾经狠戾的双眼浑浊无光，只剩下垂死的挣扎和一丝不甘的怨毒。
蓝芯兰静静的站在栅栏外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，如同在看一只在污秽中蠕动的蛆虫。
半晌，她发出一声轻蔑的：“啧啧……真可怜。”
声音在死寂的牢房里异常清晰。
“昔日多么狠绝，多么高高在上，现在就有多么狼狈不堪。”
这声音似乎刺激到了狄戎。
他呆滞的眼珠艰难的转动了一下，聚焦在栅栏外那个模糊而窈窕的身影上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：“…谁……你……是谁……”
蓝芯兰笑了，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艳丽和冰冷。
她微微歪头，声音轻柔得像情人低语，却字字淬毒，“想知道吗？”
她向前一步，更靠近栅栏，阴影笼罩下来。
“告诉你也无妨。我马上就会是那个亲手结束你肮脏狗命的人。”
“你……敢！”狄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，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丝力气，挣扎了一下，牵动全身溃烂的伤口，痛得他浑身抽搐，嘶哑地低吼，“本……殿下……是……北境……二皇子！等……等我出去……定将你……碎尸万……”
“出去？”蓝芯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骤然爆发出清脆却冰冷刺骨的大笑，“哈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她的笑声在牢房里回荡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。
“去哪？阴曹地府吗？狄戎，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！”
她止住笑，眼神陡然变得如同毒蛇般阴冷。
“看看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！被折磨成这样，骨头都烂了，还舍不得死？还在做着东山再起的春秋大梦？痴人说梦！，荒诞又有意思呀。”
话音未落，蓝芯兰眼中杀机暴涨。
走进牢房，她俯身，动作快如鬼魅，一把抓起地上肮脏干硬的草团，在狄戎惊恐万状的目光中，狠狠的、粗暴的塞进了他因溃烂而无法完全合拢的嘴里。
“唔！唔唔——！”狄戎瞬间被堵得窒息，眼睛因极度的恐惧和痛苦而暴凸出来。
他想挣扎，想吐掉，但溃烂的身体早已失去了大部分力气，只能徒劳地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呜咽。
与此同时，蓝芯兰的袖中滑出一把寒光四射、刃如秋水的匕首。
冰冷的刀锋在昏暗中反射着幽光，映照出她眼中燃烧的、足以焚毁一切的复仇烈焰。
狄戎看到了那匕首，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。
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。
他拼命的扭动身体，喉咙里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“嗬嗬”声，布满脓疮的脸因恐惧而扭曲变形。
蓝芯兰握着匕首，冰凉的刀背轻轻拍打着狄戎溃烂流脓的脸颊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，说出的话却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：“别急……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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