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，如同潮水般退去。
并非光明的降临，而是那弥漫在碧波水府每一个角落的阴冷、死寂的虚无气息，正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，悄然消融、瓦解。暗紫色的魔藻失去了那邪恶力量的支撑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、风化，化作灰烬融入海水。那些游荡的黑影，则发出最后一声无声的哀鸣，如同破裂的泡沫，彻底湮灭，再无痕迹。
笼罩水府百年的阴影，随着裂谷祭坛的崩溃与魔主意志的被吞噬，终于开始散去。
观潮台上，林尘盘膝而坐，周身气息沉凝，筑基中期的修为已然稳固。他体内，那方剑冢空间比之前扩大了数倍，中央不再是荒芜，星沙铺就的大地闪烁着微光，两柄本源光剑静静悬浮，一者星纹流转，寂灭之意内蕴；一者幽深玄奥，隐隐与周围空间共鸣。吞噬了魔主残留意志与部分虚无传承后，他对能量的掌控与认知，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。
他缓缓睁开眼，望向这片正在重获新生的海域。污浊的海水逐渐变得清澈，重新映照出那些残破却依旧不失宏伟的建筑轮廓。稀薄却纯净的水元之力，开始从地脉深处重新涌出，如同甘霖，滋养着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。
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身旁依旧昏迷的苏婉清身上。她脸色依旧苍白，但呼吸平稳悠长，体内太阴寒魄之力正在自主运转，缓慢修复着因施展“莲殒”而造成的严重反噬。沐芸长老留下的“潮汐之泪”散发着柔和的蓝光，护持着她的心脉与神魂。
“苏师姐……”林尘轻声低语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。若非她最后那决绝的一击，恐怕难以摧毁祭坛核心。
“林尘哥哥！苏姐姐怎么样了？”沐小鱼清脆的声音带着焦急，小小的身影从平台下方游了上来，蓝宝石般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。在她身后，沐芸长老以及众多鲛人也都陆续赶到观潮台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恩人的关切。
“她性命无虞，但需要时间静养。”林尘对沐芸长老说道。
沐芸长老仔细探查了苏婉清的状况，松了口气，对着林尘深深一拜：“大恩不言谢！两位恩人不仅救了我族，更是挽救了整个碧波水府！此恩此德，我碧波水府遗族永世不忘！”
她身后的所有鲛人，无论老少，都齐齐躬身，眼中含着激动的泪水。百年黑暗，一朝得见天日，这份喜悦与感激，难以言表。
林尘连忙扶起沐芸长老：“长老言重了，铲除邪魔，本是分内之事。如今水府危机已解，不知接下来，诸位有何打算？”
沐芸长老看着眼前逐渐恢复清明的海域，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：“自然是重返水府核心，清理废墟，重建家园！有圣泉之眼和定海珠在，只要加以引导和净化，假以时日，碧波水府定能恢复昔日荣光！”她看向林尘，诚恳道，“恩人若不嫌弃，可在此长住，我族定奉为上宾！”
林尘摇了摇头，目光望向那深邃的、通往未知远方的海域：“多谢长老美意。但我与苏师姐来自外界，宗门亲友尚在等候，必须寻找到回归之路。”
沐芸长老闻言，脸上闪过一丝失落，但随即理解地点点头：“是老身考虑不周。恩人归心似箭，情理之中。”她沉吟片刻，道，“关于回归之路……老身或许有些线索。”
林尘精神一振：“请长老明示！”
“万流归墟，广袤无边，其核心乃是传说中的‘归墟之眼’，据说是诸天万界水脉的终极尽头，亦蕴含着通往其他界域的神秘通道。”沐芸长老缓缓道，“只是‘归墟之眼’所在，乃是绝对的禁区，能量狂暴，空间紊乱，即便是我族鼎盛时期，也无人能深入。除此之外，便只有一些随机出现的、不稳定的空间裂隙，或许能通往外界，但风险极大，且目的地未知。”
归墟之眼……空间裂隙……
林尘眉头微蹙，这两个选择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与危险。
“或许……它可以提供更具体的线索。”林尘心念一动，将那枚已经失去所有禁制、变得古朴无华的黑色玉简取了出来。
此时的玉简，再无之前的邪异与冰冷，反而流露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沧桑感。其中的虚无传承已被林尘吞噬吸收，剩下的，是一些关于圣教内部结构、部分据点分布，以及……一些关于空间坐标与隐秘通道的零星记载！
这些信息残缺不全，但经过林尘以提升后的堪舆光剑进行解析推演，竟真的从中剥离出了几条可能通往类似青岚宗所在界域的空间坐标！其中一条坐标的指向，更是与沐芸长老提到的“归墟之眼”外围区域有所重叠！
“这条坐标……”林尘指着玉简中解析出的一条最为清晰的路径，“似乎指向‘归墟之眼’附近的一处相对稳定的空间节点，通过那里，或许能找到返回我们原来世界的路。”
沐芸长老看着那坐标，脸色微变：“此地确实在‘归墟之眼’的影响范围内，虽然并非核心，但也极其危险，常有强大的虚空生物与能量乱流出没。”
“再危险，也总要一试。”林尘语气坚定。他必须回去，青岚宗内还有圣教的内奸，外界还有圣教的阴谋，他不能在此久留。
就在这时，一直昏迷的苏婉清，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，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。
林尘立刻俯身：“苏师姐？”
苏婉清缓缓睁开双眼，眸中初时有些迷茫，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锐利。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，又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态，目光最后落在林尘身上。
“我们……成功了？”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。
“成功了。”林尘点头，将之后发生的事情，包括魔主意志的反扑、玉简传承以及发现的回归坐标，简要地告诉了她。
苏婉清听完，沉默片刻，挣扎着想要坐起。林尘连忙扶住她。
“既然如此……待我伤势恢复些许，我们便动身。”苏婉清没有多余的废话，直接做出了决定。她的道心坚定，既然有了目标，便不会畏惧艰险。
沐芸长老见两人去意已决，也不再挽留，只是郑重道：“两位恩人执意离去，老身不便强留。请给老身三日时间，我族需重新沟通圣泉，引导定海珠之力，届时可借助圣器余晖，为两位开启一次短距离的‘水脉传送’，将两位送至坐标所指区域的外围，可节省大量时间，也能避开部分危险。”
这无疑是雪中送炭！
林尘与苏婉清齐齐拱手：“多谢长老！”
接下来的三日，碧波水府一片繁忙与希望景象。鲛人们开始清理核心区域的废墟，尝试沟通那被污染百年、如今正缓慢自我净化的圣泉之眼。沐芸长老则日夜不停地准备着传送仪式。
林尘与苏婉清则抓紧时间恢复与修炼。林尘巩固着筑基中期的修为，熟悉着两柄光剑的新能力，尤其是那堪舆光剑对空间的微弱感应，或许在归墟之眼附近能起到关键作用。苏婉清则借助水府重新焕发的精纯水元之力疗伤，太阴冰莲道种缓缓旋转，气息一天天强盛起来。
沐小鱼则成了两人的小尾巴，时而给林尘带来新采摘的、蕴含着纯净水灵的果子，时而趴在苏婉清旁边，好奇地看着她修炼时周身绽放的冰莲虚影。
第三日，清晨。
水府核心，昔日圣泉之眼所在。虽然泉眼尚未完全恢复清澈，但那股浓郁而纯净的水元之力已然重新弥漫开来。一枚拳头大小、通体蔚蓝、内部仿佛有波涛流转的宝珠，正悬浮在泉眼上方，散发出柔和而浩瀚的光芒——正是圣器定海珠！其光芒所及，魔藻污染的最后痕迹也彻底消失，周围水域一片澄澈祥和。
所有鲛人齐聚于此，肃穆而立。
沐芸长老手持藤杖，站在定海珠下方，神情庄严。林尘与苏婉清立于她身前，已然准备就绪。
“以圣器之名，引万水之灵，开贯通之途！”沐芸长老高声吟唱，手中藤杖引动定海珠的光芒，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。
定海珠光芒大盛，一道粗大的蓝色光柱冲天而起，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、缓缓旋转的漩涡。漩涡中心，隐隐可见一片光怪陆离、充满混乱能量景象的陌生海域——那便是坐标所指的，“归墟之眼”的外围区域！
“水脉传送，开！”
沐芸长老将藤杖指向漩涡！
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，笼罩住林尘与苏婉清。
“保重！”林尘对沐芸长老和眼含泪光的沐小鱼点了点头。
“若有缘，他日再会。”苏婉清也轻声道。
下一刻，两人身影化作流光，被吸入那蓝色漩涡之中。漩涡迅速缩小，最终连同定海珠的光芒一起，消散在空气中。
碧波水府，重归平静，却充满了新生与希望。
而林尘与苏婉清的归途，则刚刚开始。等待他们的，是更加神秘、更加危险的“归墟之眼”，以及那归途尽头，或许早已物是人非的故土，与潜藏在暗处、更加庞大的圣教阴影。
---
第一章完
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：侠客书屋(m.xiakeshuwu.com)凡人剑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