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晚晚脸上的惊喜与关切，在他开口的瞬间，凝固了。她怔怔地看着萧衍，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，这家伙，刚从阎王殿门口绕了一圈回来，脑子里第一件关心的事，竟然是那几本破册子？一股混杂着后怕、心疼与恼怒的无名火，“腾”地一下直冲头顶，烧得她眼眶发酸。
她红着眼，从枕头下摸出那个被体温焐热的油布包，动作却很轻地放在他手边，声音里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压抑不住的火气：“为了这东西，命都差点没了！萧衍，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命不值钱？”
萧衍看着她气得发抖的模样，苍白的脸上竟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，那笑声很轻，却依旧牵动了背后的伤口，让他忍不住闷哼着剧烈咳嗽起来。
苏晚晚心头一紧，刚升起的火气瞬间烟消云散，手忙脚乱地想去给他顺气，又怕碰到那狰狞的伤处，只能僵在半空，干着急。
“咳……无妨。”萧衍缓过那口气，虚弱地摆了摆手，他靠在软枕上，拿起那个油布包，指尖微颤地解开。当看到里面的账册与信函都安然无恙时，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，终于透出一丝冰冷的、掌控一切的光。
他抬起头，望向苏晚晚，声音虽轻，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， “有了它们，我的命才真正是我的。”
苏晚晚看着他眼中的光，心里五味杂陈，她知道，他说的“命”，从来不只是活下去的命，更是挣脱棋子身份，掌控自己未来的命。这些东西，是他用血肉之躯，从皇帝与太子的绞杀中，硬生生搏出来的一线生机。
她没再多言，只是沉默地倒了杯温水，扶着他慢慢喝下， 这家伙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，苏晚晚在心里叹息。
果然，刚缓过一口气，萧衍便示意苏晚晚，将魏忠和雷豹叫了进来。他靠在厚厚的软枕上，每一次开口说话，都像是在消耗所剩无几的元气，声音不高，“魏忠，你即刻安排，将王家核心要犯与人证，分批混入商队，秘密押送回京，切记，不可惊动任何人。”
“雷豹，你带人重返王家，对外宣称王子墨谋逆，已被正法，家产查封。控制所有知情者，安抚城中百姓。所有被王家牵连的商户，登记造册，许诺朝廷必会给个公道。”他停顿着，平复着因说话而急促的呼吸，才继续有条不紊地下令。
苏晚晚在一旁听着，看着他那副即使身处病榻，依旧掌控全局的模样，一时有些恍惚，这个男人，只要一息尚存，这盘棋就永远在他的指掌之间。 魏忠和雷豹领命而去，屋内重归寂静。
“阿姐，”萧衍忽然开口，他从那叠信函中，抽出了一封，递到苏晚晚面前，“帮我念。”他的手仍有些虚浮无力，苏晚晚心里又是一阵抽痛，默默接过信纸，借着烛光低声念诵。
信是太子萧策的亲笔，字迹张扬，内容触目惊心，除了贪墨漕运、安插党羽，信的末尾，竟详细描述了一个在皇帝万寿节上，借“演武”之名，将私养的死士替换京城卫戍的计划。这不是贪腐，也不是结党，这是要谋权篡位！苏晚晚念到最后，只觉得手脚冰凉。
“我的好二哥，真是……迫不及待了。”萧衍听完，脸上却毫无波澜，他平静地阖上眼，仿佛只是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。
许久，萧衍才再次睁开眼睛，那双眸子里，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。他对苏晚晚说：“阿姐，替我研墨。”
苏晚晚一愣：“你要做什么？”
“写奏折。”见苏晚晚一脸“你疯了”的表情，他牵了牵嘴角，补充道，“不得不快，慢了恐生变故。”
苏晚晚看着他背后还在隐隐渗血的伤口，默默的走到了书案前，萧衍看着她，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断掉， “再不把这份奏折送回去，京城，就真的要变天了。这是扳倒太子的第一步，也是……”他苍白的嘴唇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，“送给他的，催命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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