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阁内，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。
苏晚晚的脑中一片空白，所有纷乱的思绪、所有的恐惧与不安，都在他双唇覆上的刹那，被悉数碾碎。
这个吻，全无石桥上的试探与温柔。它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掠夺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，裹挟着他因被她躲闪而积压的薄怒，蛮横地席卷了她的一切感官。她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冷香，混杂着朝服上沾染的宫廷熏香，那气息霸道地将她整个人都笼罩。
她下意识地挣扎，双手抵在他坚硬如铁的胸膛上，可那点力气，于他而言，不过是蚍蜉撼树。
他撬开她的齿关，攻城略地，将自己的气息悉数渡给她，仿佛要用这种激烈到近乎野蛮的方式，将她所有的不安与恐惧尽数吞噬，将她彻底烙上自己的印记。
她的挣扎渐渐消弭，并非全然屈服，而是在这近乎窒息的侵占中，她那颗反复挣扎的心，终究是不受控制地软成了一滩春水。她被迫仰着头，承受着他的一切，眼角一滴滚烫的泪，终于承受不住，顺着脸颊滑落，没入鬓角。
那滴泪，像一星火苗，溅落在冰上。萧衍的动作猛地一顿，他缓缓地，带着一丝不舍地退开，额头却依旧抵着她的，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，分不清彼此。他看着她，那双漆黑的眼眸里，翻涌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惜与懊恼。
他刚才，失控了，“对不……”他刚想道歉，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“萧衍。”苏晚晚却先开了口，她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鼻音，她没有推开他，只是抬起那双红彤彤的眼睛，倔强地迎上他的视线。 “一个吻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”她冷静得不像话，“你今天可以吻我，明天，你是不是就要奉旨娶妻？到时候，你是要将我藏在王府的哪个角落？还是说，等你的正妃进了门，再大度地赏我一个侧妃或者侍妾的名分？”
她可以陪他从冷宫走向权力之巅，可以为他敛财、为他谋划、甚至为他拼命。可她不敢、也不想，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，被困在这四方的王府后院，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与嫉妒中，耗尽自己的一生。
萧衍捧着她的脸，用指腹有些笨拙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，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狼狈的急切，“阿姐，我没想过要娶别人。”
“那只是你的想法！”苏晚晚的情绪终于崩溃，她用尽全力将他推开，自己也因反作用力而踉跄后退，“可这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！你是亲王，你的婚事是国事！是维系朝局平衡的筹码！今天吏部尚书想把女儿嫁给你，明天镇国公就想把外甥女塞给你！还有宫里！皇帝、皇后、贤妃！他们哪一个，会容许你娶一个无名无分的宫女做正妃？”
她声嘶力竭地喊出这些，仿佛要将心中积压了数年的恐惧，一次性吼出来，暖阁内，一时间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。
萧衍没有再逼近，他只是站在原地，静静地看着她，看着她通红的眼眶，煞白的脸颊，和那副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脆弱模样。许久，他才缓缓开口，声音低沉而郑重，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。“阿姐，你说的这些，我都想过。”苏晚晚一怔，抬头看他。
“自我决意要夺回一切的那天起，我就想过。”他走到书案前，修长的手指拂过那张画满了商路的舆图，“我想过，若我赢了，君临天下，该如何给你一个无人敢议论的身份。我也想过，若我输了，满盘皆输，又该如何护你周全，送你离开。” 他的目光从舆图上移开，重新落回她的脸上，那眼神认真得可怕。
“我从没打算让你无名无分。”他斩钉截铁，“苏晚晚，从浣衣局的小宫女，到靖王府的女官，再到未来……成为这大周最尊贵的女人，你的每一步，我都已为你铺好。”
苏晚晚彻底愣住了，她呆呆地看着他，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，他不是在说一句冲动的情话，他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深思熟虑的计划。
“我已命魏忠去查，前朝有一位姓苏的老太傅德高望重，告老还乡后，举家迁往江南。那位苏太傅，有一位嫡孙女，与你年岁相仿。”萧衍的声音平稳而清晰，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，投入苏晚晚早已掀起惊涛骇浪的心湖。 “我会找到‘证据’，证明你就是那位苏太傅流落在外的嫡孙女。我会请父皇下旨，为你正名，恢复你苏氏嫡女的身份。届时，你便是书香门第之后，名门闺秀，你的出身，将清贵得足以匹配任何身份，再无人敢置喙半句。”
他向她走近一步，目光灼灼地锁住她，“阿姐，我不会让你成为我的附属，我要你成为我的助力，与我并肩而立。”他看着她，看着她身后那张画满了宏伟蓝图的舆图，眼底终于漾开温柔的笑意， “我要的王妃，不是一个只会在后宅争风吃醋的摆设，我要的是一个能帮我，将这天下的财富都握在手中的人。是一个懂我、信我、能与我一同看着这江山万里的人。阿姐，那个人只能是你。”
苏晚晚的呼吸彻底乱了，她看着他，看着他眼中的坚定与筹谋，听着他为她规划好的一切，原来在她一心只想着攒钱跑路的时候，他已经为他们的未来，想了那么远。
她吸了吸鼻子，将眼泪逼回去，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，却，没有再躲闪他的目光，“那……要是我做不好呢？”她小声问，“我不会当什么名门闺秀，我只会打算盘，只会算计着怎么赚钱。”
“那也无妨。”萧衍低笑出声，他伸出手温柔地牵住了她的手，她的指尖微凉，在他的掌心轻轻颤抖了一下，却没有抽离。“阿姐，”他将她的手拢在掌心，低头在那微凉的指节上印下一个虔诚的吻，“你无需改变分毫，只需继续做我的苏晚晚。你为我聚财，我为你铺路。我们一起，把那些曾经亏欠我们的，连本带利，都拿回来。”他的声音，像带着蛊惑的魔咒。
苏晚晚看着他，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，心中那颗早已偏离轨道的心，在这一刻，终于彻底放弃了挣扎。或许，换一种活法也不错，她轻轻地回握住了他的手。
就在这暖阁之中，窗外风雪未歇，室内暖意融融，两人之间那层最脆弱也最坚固的窗户纸，终于被彻底捅破，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与安宁，在他们之间静静流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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