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玄山的云雾像是被血水浸透,沉甸甸地压在山巅,风中裹挟着浓郁的铁腥味,呛得人胸口发闷。林风掌心的断水剑穗在山风里剧烈摆动,剑穗末端并蒂莲纹路上渗出的银线,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勾勒出蜿蜒曲折的轨迹——那轨迹与玄字堂骨笛纹路重合之处,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汁液,滴落在地的瞬间,便化作无数只米粒大小的血蚁,排着整齐的队列,朝着山门的方向蠕动。
“这是‘引路蚁’,”叶灵的机械环投射出全息图谱,图谱上跳动的红色光点密密麻麻,旁边标注着令人心惊的注解,“玄字堂用修士心头血喂养的追踪虫,只要沾过目标的一丝灵力,就能一路追到天涯海角,根本甩不掉。”她指尖在环上轻点,十二只闪着蓝光的机械蜂突然“嗡”地飞起,在血蚁群上方齐齐自爆,喷出的荧光粉将血蚁染成诡异的绿色,“暂时能干扰它们的追踪频率,但最多撑半个时辰,必须抓紧时间。”
君无痕的离火剑突然指向山门那块漆黑的匾额,“九玄”二字的笔画间,藏着与镜像空间祭坛上如出一辙的扭曲符文:“小心,这门匾是‘噬灵阵’的阵眼。你看那些凸起的笔画,其实是血藤的芽苞,外层裹着伪装的漆皮,只要有人带着灵力靠近,就会立刻爆开,放出能吞噬灵根的毒雾。”
林风摸出守镜长老临终前塞给他的青铜钥匙,钥匙末端的凹槽里,正嵌着一片半透明的鳞甲,鳞甲上流转的银纹与门匾符文恰好形成互补的纹路。“长老说过,归魂宗的人进山,要‘以鳞为引,以心为匙’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将鳞甲按在门匾“玄”字的正中央,鳞甲触到符文的刹那便遇灵力而融,化作一道银线顺着符文缝隙钻了进去。
山门的匾额突然发出“咔嗒”一声轻响,像是有什么机关被触动,笔画间的血藤芽苞纷纷缩回,露出底下刻着的归魂宗家训:“入此门者,当守本心,勿为邪祟所惑。”字迹苍劲有力,笔锋间的顿挫转折,与藏真阁书架上那些古老典籍的笔锋如出一辙,显然出自同一位先祖之手。
穿过山门的瞬间,林风左胸的朱砂痣突然像被火炭烫了一下,灼热感顺着血脉蔓延开来。脚下的石阶竟在微微蠕动,定睛细看之下,才发现竟是无数条细小的血藤缠绕而成,藤叶的背面,印着密密麻麻的人脸——都是被玄字堂囚禁的修士,他们的灵根被抽走后,魂魄便被生生封在藤叶里,日夜承受灵根剥离之痛,成为九玄山的“铺路石”。
“这些血藤……在吸收日月精华!”叶灵的机械环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,全息投影切换成山顶的景象:一座通体漆黑的塔楼正从云雾中缓缓升起,塔尖镶嵌的骨笛随着云雾转动,将周围稀薄的灵气抽成实质的光带,源源不断注入塔身的窗棂。每个窗格里,都坐着一个盘膝而坐的修士,他们的眉心都插着一根半寸长的血藤,灵根正被一点点抽离,化作淡青色的光流汇入骨笛。
“是‘炼魂塔’!”君无痕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,他死死盯着其中一个窗格,那里坐着的修士,正是当年带他入门、教他御剑之术的师兄,如今却双目空洞,形同傀儡,“玄字堂把抓来的修士当‘灵根容器’,用他们的灵力滋养塔顶的骨笛,这根本是在亵渎修行者的尊严!”
林风的牛角笛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,仿佛感应到了什么,笛孔里飞出的银线直直指向山腰的一座石亭。石亭中坐着个穿灰袍的老者,正对着一盘棋局发呆,棋盘上的棋子竟是用修士指骨打磨而成,黑白棋子的摆放位置,恰好构成了锁魂渊的完整阵图,连最细微的阵脚都分毫不差。
“是‘棋老’!”叶灵的机械环迅速弹出资料,光幕上显示着老者的画像,“归魂宗的阵法大师,十年前在追查玄字堂踪迹时突然失踪,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陨落,原来被关在这里!”
三人刚靠近石亭,老者突然缓缓抬头,空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,只有两条通体漆黑的血藤在缓缓蠕动,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:“来了……终于来了……”他猛地抬手将棋盘掀翻,指骨棋子落地的瞬间,突然化作无数只血蚁,在地上迅速组成“内鬼在塔”四个字,随后便直挺挺倒在地上,体内最后一丝灵根被血藤彻底抽干,整个人化作一截枯木,再也没有了声息。
“内鬼在炼魂塔里!”林风的心脏猛地一缩,他瞬间想起叶灵收到的那条加密信息,“难怪玄字堂能精准地找到归魂宗的每一处据点,原来是他们内部出了叛徒,一直在泄露消息!”
山风突然转向,从炼魂塔的方向传来骨笛的尖啸,凄厉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。脚下的石阶突然剧烈蠕动,那些组成石阶的血藤加速生长,疯狂地缠向三人的脚踝,藤叶背面的人脸纷纷睁开眼睛,发出凄厉的哭喊:“加入我们吧……只要献出灵根,就不用再受苦了……”
君无痕的离火剑突然暴涨三尺,绿火如潮水般顺着石阶烧出一条通路,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:“别听它们的!这些都是被血藤控制的傀儡,想用绝望拖我们一起堕入锁魂渊!”
林风挥剑斩断缠向叶灵脚踝的血藤,断水剑的银线却突然绷直,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,直指炼魂塔的第七层——那里的窗格里,坐着一个穿玄字堂黑袍的人,正背对着他们,手里把玩的物件,赫然是归魂宗至高无上的“镇魂令”!那令牌上流转的灵光,正与塔内的阵法遥相呼应。
“是玄字堂的掌权者!”叶灵的机械环发出急促的警报,光幕上的能量条疯狂跳动,“他手里的镇魂令,能调动归魂宗的所有护山大阵!要是被他掌控,我们连一丝胜算都没有!”
三人顺着银线指引往塔顶冲,沿途的血藤越来越密集,如同一张巨大的网。有的藤条化作修士的手臂,指甲尖锐如刀,抓向他们的灵根所在;有的开出黑色的花,花瓣边缘藏着淬了剧毒的尖刺,散发着腐臭的气味;最诡异的是一片巨大的藤叶,上面趴着一个与林风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,左胸的朱砂痣竟是用新鲜血液画成的,手里举着的,正是母亲留下的那半块木牌,牌面的纹路清晰可辨。
“这是……用你的灵根碎片做的‘替身傀儡’!”君无痕的离火剑狠狠斩断傀儡的脖颈,绿火中爆出的光团里,竟藏着一缕林风的残魂,那残魂还在痛苦地挣扎,“玄字堂一直在暗中收集你的灵根碎片,想造出一个能完全操控锁魂渊的‘完美容器’!”
林风的断水剑险些脱手——刚才那一瞬间,他竟从傀儡的眼睛里,看到了自己被无数血藤缠绕、灵根被生生抽出的画面,那绝望的触感如此真实。心灯的金光突然暴涨,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太阳,左胸的朱砂痣烫得像团火焰,那些扑来的血藤在金光中纷纷枯萎,露出底下透明的灵体,它们对着林风深深作揖后,化作银线钻进牛角笛,笛身传来一阵温暖的共鸣。
“是归魂宗修士的残魂!”叶灵的机械环捕捉到灵体的波动,光幕上跳动着柔和的光芒,“他们一直在等一个能净化血藤的人,等一个能带领他们解脱的希望!”
冲到炼魂塔第七层时,黑袍人正好缓缓转过身。他的脸藏在宽大的兜帽里,只能看到右眼镶嵌的血色晶石,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妖异的红光,手里的镇魂令正泛着刺眼的绿光,将窗格里修士的灵根一点点抽成光带,注入塔顶的骨笛。“林风,”他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,沙哑而冰冷,“你终于来了,我等这一天,已经等了二十年。”
林风的断水剑猛地指向对方的兜帽,银线因愤怒而绷紧:“你到底是谁?为什么会有归魂宗的镇魂令?那是只有宗主一脉才能执掌的信物!”
黑袍人缓缓摘下兜帽,露出一张与林风父亲有七分相似的脸,只是左眼同样嵌着血色晶石,右脸爬满了血藤的纹路,如同蛛网般狰狞。“我是谁?”他轻笑一声,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,“按辈分,你应该叫我一声‘叔父’,林风。”
“叔父?”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,脑海中瞬间闪过父亲日记里的记载——那个百年前在锁魂渊“牺牲”的弟弟,“你是林墨?那个据说为了封印锁魂渊而牺牲的叔父?”
林墨笑了起来,笑声在空旷的塔楼里回荡,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:“牺牲?归魂宗的人都以为我死了,却不知道,我早就投靠了玄字堂,成了他们最得力的‘锁魂使’!”他晃了晃手里的镇魂令,令牌上的绿光更加刺眼,“这东西,是你父亲当年亲手交给我的,他大概到死都没想到,我会用它来毁掉归魂宗吧?真是天大的讽刺!”
林风的心脏像被巨石狠狠砸中,几乎要停止跳动——父亲日记里那个“为守护宗门而英勇牺牲”的弟弟,那个被全宗上下敬仰的英雄,竟然就是潜伏在玄字堂的内鬼!这二十年来,归魂宗的一次次覆灭,无数修士的牺牲,竟然都源于这样一场背叛!
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林风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,断水剑的银线绷得笔直,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,“归魂宗待你不薄,父亲更是视你如己出,从未有过半分亏待!”
“待我不薄?”林墨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,眼中的血色晶石闪烁不定,“凭什么你父亲能当宗主,我只能做个副使?凭什么你的灵根是‘无根之火’,天生就能掌控锁魂渊,我却只是个普通的五行灵根?”他猛地指向窗外枯萎的并蒂莲海,声音里充满了嫉妒与疯狂,“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,我林墨,才是归魂宗真正的继承者!这锁魂渊,这九玄山,都该是我的!”
塔顶的骨笛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长鸣,整座九玄山的地脉灵气如同被唤醒的巨龙,疯狂地涌向炼魂塔。林墨手里的镇魂令爆发出刺眼的绿光,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,将林风三人牢牢困住,光罩上的符文不断流转,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:“现在,就让我用你的灵根,来完成这最后的仪式吧——锁魂渊,开!”
山脚下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,锁魂渊的裂缝彻底打开,浓如墨汁的黑雾裹挟着无数血藤往上涌,所过之处,无论是山石草木还是飞禽走兽,都瞬间被侵蚀成傀儡,双目空洞地朝着炼魂塔的方向跪拜。林风望着窗外那片绝望的景象,心灯的金光却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——他终于明白守镜长老说的“无根之火”是什么了。
不是君无痕的离火,也不是归魂宗的灵根,而是历经背叛、绝望仍不熄灭的初心,是无论何时都坚守的正义与信念。
“想动他,先过我这关!”君无痕的离火剑突然转向林墨,绿火中燃起赤红的“逆火”,火焰升腾间,他的气息虽有不稳,眼神却无比坚定,“我君家世代与归魂宗同生共死,今天就算灵根耗尽,形神俱灭,也要护他周全!”
叶灵的机械环同时爆开,无数金属丝在空中交织,组成一个巨大的“破阵符”,符文闪烁着蓝光,硬生生在绿光罩上撕开一道裂缝:“我们说好要一起揭开所有真相的,谁也别想掉队,这场仗,我们一起打!”
林风握紧断水剑,左胸的朱砂痣与剑穗的并蒂莲同时亮起,银线与绿火、金属丝交织成一张坚韧的网,朝着林墨扑去。炼魂塔的窗棂在三人的灵力冲击下纷纷碎裂,山风裹挟着并蒂莲的残香涌进来,落在林风的衣襟上,化作点点灵光,仿佛在为他加持力量。
他知道,这场决战才刚刚开始。锁魂渊的裂缝已经打开,玄字堂的阴谋彻底浮出水面,而那个潜伏多年的内鬼,就在眼前。但此刻,林风的心里没有恐惧,只有前所未有的坚定——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
山脚下的黑雾中,突然亮起一点微弱却顽强的金光,那是并蒂莲海深处,最后一朵顽强绽放的花。它的花瓣上,清晰地映出三个并肩而立的身影,正迎着漫天血藤与黑雾,一步步走向塔顶的战场。而那朵花的根茎里,藏着一片小小的鳞甲,与林风之前用来打开山门的那片,恰好组成了完整的归魂宗徽记,在黑暗中闪着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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