厨房的暖光漫过灶台时，顾沉舟正用那只缺角的老砂锅搅着小米粥。砂锅黑釉面泛着温润的光，锅沿的缺口还是当年熬粥时碰的——从安安半岁用它熬南瓜泥，到现在煮小米粥，这只砂锅陪着一家人走过了小半年，锅底的米香像是都浸进了釉色里。他左手扶着锅沿，右手用小勺轻轻搅，怕粘底，动作比第一次给苏晚做孕吐餐时稳了太多，连溅出来的粥滴都少了，只是衬衫袖口还是沾了点米黄，他往围裙上蹭了蹭，笑着回头看：“安安别急，粥马上就好。”
客厅里，安安坐在爬爬垫上，手里攥着那只旧木马，银锁片贴在掌心，小脚丫蹬着婆婆缝的艾草垫。婆婆坐在旁边，正用针线缝补安安的小袜子——袜尖是上次社区活动时蹭破的，她眯着眼睛穿针，线穿过布面时，还念叨：“你小时候穿的袜子，也是这么缝的，那时候你总把袜尖磨破，我一天要补两双。”
苏晚坐在沙发上，手里捧着本厚厚的“时光册”——是这半年来一家人慢慢整理的，里面夹着顾沉舟的旧体检本、安安的满月照片、苏晚的产检手册，还有顾沉舟从办公室带回来的几本育儿书，书页间的便签都用胶带粘好了，怕掉。“你看这个，”苏晚笑着指给顾沉舟看，“你满月宴时戴的小绒帽，照片里你还哭，现在安安戴这个，笑得可开心了。”
顾沉舟关了火，把粥盛进浅蓝碗里——碗是苏晚孕期用的，边缘有点脱瓷，却总也舍不得扔。他走过去坐在爬爬垫旁，摸了摸安安的头，小绒帽歪在她头上，帽檐的艾草纹和婆婆缝的垫子刚好呼应。“时间真快，”他轻声说，“去年这时候，还在陪你做产检，紧张得攥着手册不敢松，现在倒能给安安熬粥、讲故事了。”
他想起去年苏晚剖腹产那天，自己在手术室外面来回走，手里的育儿书都攥皱了，听到安安的哭声时，眼泪差点掉下来；想起顾氏对手造谣时，他在发布会上攥着话筒，说“家里苏晚永远第一”，怕话说得不够硬，护不住她们；想起安安满月宴，他拒绝了公司安排的奢华派对，只请了亲友，看着安安躺在怀里，觉得比任何项目成功都踏实。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，最后都落在安安抓着木马的小手上，软得人心都化了。
“快尝尝粥，”婆婆把缝好的袜子放进布包，“熬了快一小时，糯得很，你小时候就爱喝这个，现在安安也爱喝，真是随你。”她拿起时光册，翻到顾沉舟半岁体检的照片，“你看这眼神，跟安安现在一模一样，都是透着机灵劲儿。”
正说着，顾沉舟的手机响了，是副总李伟发来的微信：“顾总，华东项目尾款到账了，您要不要看一下明细？”顾沉舟看了眼怀里正喝粥的安安，手指快速回复：“不用，你跟财务对接好就行，明天再发我邮箱。”发完就把手机调成静音，塞进沙发缝里——以前的他，看到“项目到账”会立刻点开看明细，现在却觉得，看着安安把粥喝完，比什么都重要。
“不看一下吗？”苏晚问，“毕竟是大项目。”
“不急，”顾沉舟笑着帮安安擦了擦嘴角的粥粒，“钱什么时候看都行，安安的粥凉了就不好喝了。以前总觉得，把项目做好、把钱赚够，才是对你们好，现在才明白，陪着你们吃每一顿饭，看安安多爬一步、多笑一声，才是真的好。”
安安似懂非懂，把嘴里的粥咽下去，伸手去抓时光册里的育儿书。顾沉舟赶紧拿起来，翻开夹着“睡前故事”便签的那页，轻声讲起小鸭子的故事，声音放得又软又轻，和当年在发布会上的沉稳语调判若两人。婆婆坐在旁边听，苏晚靠在他肩上，暖光落在一家人身上，连老砂锅的影子都透着温馨。
讲完故事，顾沉舟把安安抱进婴儿车，推着她在客厅慢慢走，一边走一边指给她看时光册里的旧物：“这是妈妈怀你时的产检手册，这是爸爸小时候的体检本，这是奶奶缝的艾草垫……以后爸爸都讲给你听，讲你怎么从妈妈肚子里出来，讲爸爸怎么学做辅食，讲咱们一家人怎么一起长大。”
安安靠在车座上，慢慢闭上了眼睛，手里还攥着旧木马，银锁片在暖光下闪着细弱的光。顾沉舟把婴儿车推到窗边，月光刚好照进来，落在时光册上，像是给这些旧物镀了层温柔的膜。他回头看，苏晚正收拾着碗筷，婆婆坐在沙发上叠着安安的小衣服，厨房里的老砂锅还留着粥香，这画面普通得像千千万万个家庭的日常，却让他觉得，这才是真正的“成功”——不是签多少合同、赚多少钱，是厨房里的烟火气，是手里的旧物，是家人的笑声，是他从一个只懂谈项目的总裁，变成能给孩子熬粥、讲故事的爸爸。
夜深时，顾沉舟把时光册放进书架最显眼的位置，旁边摆着那几本翻旧的育儿书。他坐在床边，看着苏晚和安安熟睡的样子，心里满是踏实。窗外的月光很软，像他第一次给安安盖艾草毯时的手劲，也像这半年来，慢慢融进他生命里的、关于“家”的温度。
他知道，这不是结束，是新的开始——以后还会有安安学走路、学说话的瞬间，还会有一家人一起去乡下、去海边的时光，还会有更多旧物变成新的回忆。但此刻，这满室的烟火气，这手里的时光册，这身边熟睡的家人，就已经足够。这个曾经总把“工作优先”挂在嘴边的男人，终于在“奶爸”的身份里，找到了比事业更珍贵的东西——那是时光里的爱，是团圆的暖，是一家人在一起，慢慢走过的每一个平凡却闪光的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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