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的动作比林小满预想的还要快。或许是他内心深处也对先帝之死存有疑虑，又或许是他想尽快将这枚可能引爆皇室内乱的“炸弹”控制在手中。不过三日，一场小范围的、仅限于核心当事人的“对质”，在同一间偏殿悄然安排了下来。
这一次，殿内的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，几乎能听到空气冻结的声音。
皇帝依旧端坐于上首，面色沉静如水，但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紧抿的唇角，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。京兆尹像个鹌鹑一样缩在角落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，仿佛多看谁一眼都会引火烧身。
而殿内多出的那个人，正是此次“项目汇报”的终极目标——萧太后。
太后今日穿着一身更为庄重的玄色凤纹宫装，发髻梳得一丝不苟，珠翠环绕，脸上施了薄粉，试图掩盖那一丝因“突发恶疾”而带来的憔悴。她端坐在皇帝下首特意设置的凤椅上，脊背挺得笔直，下巴微抬，维持着数十年如一日的雍容与威仪。只是那微微下垂的眼睑，和搭在扶手上、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，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和……一丝难以言说的警惕。
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，从林小满和赵奕进门开始，就牢牢锁定在他们身上，尤其是林小满。那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厌恶、审视，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、仿佛在看蝼蚁般的冷漠。
林小满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某个大型、沉默且压力山大的“项目答辩现场”。甲方爸爸（皇帝）是评审主席，而终极boSS兼主要被质疑方（太后）就坐在对面，用眼神对她进行着无声的“死亡凝视”。
“啧，这气场……不愧是后宫终极mVp。”林小满在心里默默点评，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人畜无害、甚至带着点“我只是个来汇报工作的”乖巧表情。她甚至还对着太后，露出了一个标准化的、露八颗牙齿的“职业假笑”。
太后被她这笑容弄得眉头蹙得更紧，眼神中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。
赵奕依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模样，只是站位更靠近林小满了一些，像一堵无声的屏障。
皇帝没有多余的寒暄，直接切入主题，声音低沉而威严：“母后，林小满，今日召你们前来，是为厘清一些关于先帝晚年的旧事。林小满，你将你的发现，再陈述一遍。”
压力给到了林小满这边。
她知道，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慢悠悠地铺陈了。这次是短兵相接，需要直击要害！
她深吸一口气，上前一步，目光平静地迎向太后那冰冷的视线，开口了。这一次，她的语速不快，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，如同锤子敲打在冰面上：
“启禀陛下，太后娘娘。民女近日查阅旧档，发现先帝晚年曾对江南贡品桂花糕，产生过异常执念。结合太医院记载的先帝精神恍惚、嗜睡等症候，民女怀疑，先帝并非寻常病逝，而是中了一种名为‘幻相思’的南疆奇毒。”
她开门见山，直接抛出了“中毒”这个核心论点！
太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，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收紧，华贵的护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。但她脸上的表情依旧维持着镇定，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怒意：“荒谬！先帝龙体欠安，御医皆言乃积劳成疾，何时轮到你一个乡野村妇在此妄加揣测，妖言惑众！”
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，试图以势压人。
林小满却不为所动，反而顺着她的话，开始了她的“逻辑轰炸”：
“太后娘娘息怒。民女并非妄测，‘幻相思’之毒，特性便是引发对特定事物的异常渴望，并于幻觉中悄然而逝，死后面带笑意。此毒记录，见于《南疆异闻录》，并非民女杜撰。”
她不等太后反驳，话锋紧接着一转，如同最犀利的辩手：
“而当年，恰是柳妃娘娘开始协理江南贡品事务之后，先帝才出现了对桂花糕的异常执念。与此同时，皇后娘娘宫中，多位与江南贡品渠道关联密切的旧人，被陆续调离、贬斥，甚至‘意外身亡’。”
她每说一句，太后的脸色就阴沉一分，那强装的镇定正在一点点出现裂痕。
“更巧的是，”林小满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，“太后娘娘的娘家，当时正掌控着江南大半的贡品采办。而柳妃娘娘，在先帝病重不久后，便突然暴毙，死因……不明不白。”
她将“动机”（权力被夺）、“手段”（幻相思）、“机会”（掌控贡品渠道）、“灭口\/清除障碍”（柳妃暴毙）这几个关键点，如同连环炮一样砸了出来，形成了一个几乎无法挣脱的逻辑网！
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！”太后猛地站起身，凤目圆睁，指着林小满，气得浑身发抖，那完美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，“毫无凭证！仅凭这些捕风捉影的臆测，就敢构陷当朝国母！陛下！你就任由此等妖女在此污蔑你的母后吗？！”
她试图将矛头转向皇帝，动用亲情牌和身份压制。
皇帝沉默着，目光深邃地看着自己的母亲，又看向步步紧逼、逻辑清晰的林小满，没有立刻说话。他的沉默，本身就是一种态度。
林小满看着太后那色厉内荏的模样，知道火候差不多了。证据？她确实没有直接的物证。但她有比物证更“讲道理”的东西。
她脸上那“职业假笑”忽然变得有些微妙，带着点无辜，又带着点……让人心底发毛的笃定。
她对着因为愤怒和一丝恐惧而微微气喘的太后，微微躬身，用最平静、最真诚（自以为）的语气，说出了那句酝酿已久的、决定性的“祝福”：
“太后娘娘何必动怒？民女相信，太后娘娘凤体康健，洪福齐天，定能长命百岁，安享晚年。”
这句话，如同一个温柔的诅咒，在寂静的偏殿里清晰地回荡。
“长命百岁，安享晚年”。
在知晓了“幻相思”药性（于愉悦幻境中悄然而逝）和太后疑似投毒的背景下，这句看似祝福的话，其反向的意味，简直让人不寒而栗！
你不是用“幻相思”让人在“愉悦”中死去吗？那我祝你“长命百岁”，岂不是意味着……你将远离那种“愉悦的终结”，而是在漫长的人生中，承受你该承受的一切？甚至是……求死不能？
太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，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气，猛地跌坐回凤椅之中！她瞪大了眼睛，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小满，嘴唇哆嗦着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那眼神里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……一种被无形力量扼住喉咙的窒息感！
她仿佛已经看到，那“长命百岁”的背后，是无穷无尽的煎熬和……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凝视！
现场一片死寂。
皇帝震惊地看着瞬间失态的母亲，又看向那个仅仅用一句话，就仿佛抽走了太后所有精气神的林小满，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京兆尹已经快把自己缩到墙壁里去了。
赵奕看着林小满的背影，眼神复杂。
林小满则维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，心里默默计算着：
“嗯，‘祝福’已送达。接下来，就该等‘甲方’确认‘项目成果’，然后……给我打款（功德值）了。”
她仿佛已经听到，系统那悦耳的提示音，正在赶来的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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