矿坑深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“沙沙”声,如同毒蛇吐信,在死寂的废矿坑上空回荡。浑浊的污水表面,荡开一圈圈不规则的涟漪,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水下缓缓游弋、靠近。
林九和李太白并肩立于矿坑边缘,凛冽的寒风卷起他们半旧的衣袍,猎猎作响。坑底弥漫的阴寒煞气如同粘稠的沼泽,带着浓烈的血腥与腐臭,试图侵蚀护体的道元。两人周身都亮起一层微弱的护体灵光,林九的紫电雷光与李太白的清光交织,将污秽的气息隔绝在外。
“小心!”李太白低喝一声,手中周天星斗盘金光骤亮,指针疯狂震颤,直指水面涟漪中心!
哗啦——!
污水猛地炸开!一道暗红色的、布满粘稠淤泥和腐烂水草的影子,如同离弦之箭,带着刺鼻的腥风,从水下激射而出,直扑两人面门!那影子速度极快,隐约可见其扭曲的、如同被剥了皮的巨蟒般的躯体,前端裂开一个布满细密利齿的、不断蠕动的口器!
“孽障!”林九眼中厉色一闪,左腿剧痛被他强行压下,右手并指如剑,一道凝练的紫电剑气瞬间刺出!剑气精准无比地点在那怪物的口器之上!
嗤——!
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腐肉!紫电爆开,那怪物发出一声尖锐刺耳、不似活物的嘶鸣!暗红色的粘液四溅,口器被剑气洞穿,攻势为之一滞!
“天地玄宗,万炁本根!金光速现,覆护真人!敕!”李太白几乎同时出手,周天星斗盘脱手飞出,悬于半空,盘面星斗图案光芒大放,化作一道凝实的金色光柱,如同天罚之矛,狠狠轰在怪物扭曲的躯体之上!
轰——!
金光与暗红躯体激烈碰撞!怪物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嚎,庞大的身躯被金光硬生生砸回污水之中!污浊的水面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,腥臭的黑烟升腾而起!
“趁现在!”林九强忍左腿撕裂般的痛楚,一步踏前,脚下罡步连踩,双手结印如飞!他咬破舌尖,一口蕴含精纯雷元的真阳之血喷在掌心,混合着法力,凌空画出一道繁复玄奥的血色符箓!
“乾坤无极,风雷受命!五雷破煞,镇邪封魔!敕!”
血色符箓迎风见长,瞬间化作一张巨大的雷霆电网,带着煌煌天威和破灭万邪的意志,狠狠压向剧烈翻腾的污浊水面!
滋滋滋——!
电网与污水接触的瞬间,爆发出刺耳的消融声!无数细小的紫色电蛇在污水中疯狂窜动、蔓延!水面下那暗红的怪物发出沉闷痛苦的咆哮,疯狂挣扎,搅动得污水如同海啸般激荡!但电网蕴含的破邪雷力如同跗骨之蛆,死死压制着它,不断净化、消融着它由阴煞怨气凝聚的躯体!
“太白前辈!封住坑口!”林九额头青筋暴起,维持电网消耗巨大。
李太白会意,双手印诀再变,周天星斗盘金光暴涨,分化出八道凝练的金色光柱,如同八根巨大的金钉,狠狠钉入矿坑边缘的八个方位!光柱之间,金色符文流转,瞬间构成一个巨大的、笼罩整个矿坑的封印结界!
“八门金锁,封天镇地!合!”
嗡——!
结界成型,金光大放!矿坑内弥漫的阴寒煞气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压缩,瞬间被逼回坑底!那翻腾的污水和挣扎的怪物也被死死禁锢在坑底范围,无法突破结界!
“吼——!”怪物在电网和结界的双重压制下,发出绝望的嘶吼,庞大的身躯在污水中剧烈扭动、溃散,最终化作一股浓郁的黑气,被电网和金光彻底净化、湮灭!
矿坑内翻腾的污水渐渐平息,水面漂浮的垃圾和死物在金光和雷力的净化下,也迅速消融、化为灰烬。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和阴寒气息,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。
林九撤去电网,身形一晃,拄着木棍才勉强站稳,脸色苍白如纸,左腿的伤口处,鲜血再次渗出,染红了裤管。李太白也气息微喘,蜡黄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,挥手收回光芒黯淡的周天星斗盘。
“此地阴煞源头已除,但地脉淤塞非一日之功。”李太白看着逐渐恢复平静、但依旧死寂的矿坑,沉声道,“需得禀明陛下,调集人手,清理污秽,疏浚地气,再辅以阵法镇压,方能彻底恢复此地方圆地脉流通。”
林九点头,看着眼前这片被邪祟盘踞的污秽之地,又想起沿途所见民生凋敝的景象,心中沉重。斩妖除魔易,涤荡人心、疏通地脉、恢复生机,却是千难万难。
两人不再停留,迅速离开这片不祥之地,返回漱玉轩。
皇帝赵桓得知二人探查结果,尤其是听闻那矿坑竟是万人坑被挖掘后形成的阴煞之源,脸色变得极其难看。他坐在别苑临时布置的书房内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眼中充满了震惊、愤怒与后怕。
“竟有此事…就在朕的眼皮底下!”赵桓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,“那些蠹虫!为了些许矿利,竟敢挖掘先人埋骨之地,破坏地脉,祸及京城!简直罪该万死!”
“陛下息怒。”林九拱手道,“当务之急,是尽快清理污秽,疏浚地脉,布阵镇压,以防再生邪祟,波及龙气。”
“林道长所言极是!”赵桓深吸一口气,压下怒火,眼中闪过一丝决断,“朕即刻下旨,命工部调集人手,清理矿坑!所需物料、银钱,由内库拨付!李仙长,烦请您绘制阵图,指点布阵方位!务必尽快恢复此地地气!”
“贫道遵旨。”李太白微微颔首。
“至于那些胆大包天的蠹虫…”赵桓眼中寒光一闪,“朕会让刑部、大理寺彻查!有一个算一个,绝不姑息!”
处理完矿坑之事,赵桓的目光落在林九身上,见他脸色苍白,左腿裤管隐有血迹,关切道:“林道长伤势未愈,又为朕奔波劳碌,辛苦了。明日便是道长与白姑娘大喜之日,朕已命内务府备下贺礼。道长还需好生休养,切莫耽误了吉时。”
“谢陛下关怀。”林九谢恩。
从书房出来,已是日影西斜。漱玉轩内张灯结彩,红绸高挂,一派喜庆气氛。前院礼堂布置得庄重而喜庆,虽然四目道长那“符镇乾坤”的双喜字和莲花底座依旧有些扎眼,但整体氛围热烈。
后院,昙华所在的厢房内,白流苏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她,用小勺喂着温热的米粥。昙华虽然依旧虚弱,但神智清醒了许多,深紫色的眼眸中虽然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茫然,但已能认出姐姐,也能勉强吞咽流食。
“姐…姐…”昙华的声音细若蚊蝇,带着依赖。
“慢点喝。”白流苏眼中满是温柔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。
林九站在门外,看着这一幕,心中暖流涌动。他轻轻叩门。
白流苏拉开门,看到林九略显苍白的脸色和裤管的血迹,秀眉微蹙:“伤又裂开了?”
“无妨,小伤。”林九摇头,目光落在昙华身上,“昙华姑娘好些了?”
“嗯。”白流苏侧身让他进来,“能喝点粥了。”
昙华看到林九,深紫色的眼眸眨了眨,似乎努力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。
“明日…”林九看着白流苏,声音低沉。
“都准备好了。”白流苏明白他的意思,清冷的脸上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,随即又被担忧取代,“你的腿…”
“不妨事。”林九语气坚定,“吉时一到,我必亲自迎你过门。”
白流苏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,心中那点担忧化作了暖意,轻轻点了点头。
夜幕降临,漱玉轩灯火通明。明日便是大婚,按照习俗,今夜男女双方需得分开,各自准备。
前院,林九的厢房被临时布置成了“新郎官”的“单身”聚会场所。虽然林九本人对此并无兴趣,但架不住一群精力过剩的家伙热情高涨。
郑三胖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坛子御赐的“玉泉春”,拍开泥封,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。他给在座的每人面前都摆上一个大海碗,豪气干云地倒满:“来来来!九哥!今儿个是您最后一天当‘光棍’了!胖子我代表大伙儿,敬您一碗!祝您和流苏妹子百年好合,早生贵子!干了!”
“干了!”四目道长扶了扶眼镜,第一个响应,端起碗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,喝完一抹嘴,“好酒!够劲!”
叶良辰、李秋生、王文才、张晓光几个年轻人也纷纷起哄,端起碗来。云中鹤和瞎子赵胜虽不喜喧闹,但也端起碗意思了一下。连马菩提都被郑三胖硬塞了一碗素酒,老和尚无奈地宣了声佛号,小口啜饮。
林九看着眼前满满一碗烈酒,又看看众人期待的目光,无奈地端起碗:“多谢诸位。”他仰头喝了一大口,辛辣的酒液滚入喉咙,带来一阵灼热,也暂时压下了腿上的隐痛。
“九哥!别光喝啊!”郑三胖又给林九满上,挤眉弄眼,“说说!说说您是怎么把流苏妹子这朵冰山雪莲给摘到手的?传授传授经验!胖子我也好学两招!”
“对对对!师父!说说!”李秋生立刻起哄。
林九被问得有些窘迫,板起脸:“胡闹!喝酒!”
“哎呀!九哥您还害羞了!”郑三胖哈哈大笑,“不说也行!那咱们换个玩法!良辰小子!你那‘真心话大冒险’的符呢?拿出来!给九哥贴上!让他不说也得说!”
叶良辰眼睛一亮,立刻从怀里摸出几张画着古怪花纹的黄符:“嘿嘿,九叔…呃,九哥!这可是良辰我改良过的‘吐真符’!效力温和,绝对不伤身!您就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嘛!”
“叶良辰!”林九脸色一沉。
“别别别!九哥息怒!”叶良辰吓得一缩脖子,赶紧把符收起来,“开个玩笑!开个玩笑!”
“哼!没大没小!”四目道长哼了一声,端起酒碗又灌了一口,打着酒嗝,开始传授他的“经验”,“九哥,我跟你说,这洞房花烛夜啊,讲究个阴阳调和,水火既济!首先,你得…呃…得稳住心神!别跟毛头小子似的!其次,那‘合卺酒’得喝!那是关键!最后嘛…嘿嘿…道爷我这里有一张珍藏多年的‘龙虎合欢符’,保证让你龙精虎猛,金枪不倒…哎哟!”
他话没说完,就被林九用木棍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脑袋。
“为老不尊!”林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。
众人哄堂大笑。
后院,白流苏的厢房则安静温馨得多。昙华喝了药,再次沉沉睡去,呼吸平稳。杨小凤带着郑家慧,还有闻讯赶来的几位内务府派来的、手脚麻利的老嬷嬷,正围着白流苏,帮她试穿明日大婚的凤冠霞帔。
大红的嫁衣用的是最上等的苏绣锦缎,金线绣着展翅的凤凰和并蒂莲花,针脚细密,流光溢彩。凤冠更是华丽,点翠镶宝,珠光摇曳。白流苏本就清丽绝伦,此刻被这身华贵的嫁衣衬托,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,只是她眉宇间那抹清冷依旧,如同雪中红梅,孤高清艳。
“白姑娘真真是天仙般的人物!”一位老嬷嬷忍不住赞叹,“这身嫁衣穿在您身上,再合适不过了!”
“是啊是啊!明日林道长见了,怕是要看呆了眼!”另一位嬷嬷笑着打趣。
白流苏看着铜镜中那个一身火红、陌生又熟悉的自己,脸颊微热。她轻轻抚摸着嫁衣上冰凉的珍珠和温润的玉石,心中百感交集。从九华之巅的孤高清修,到一路相伴的生死与共,再到如今的红妆待嫁…命运之奇,莫过于此。
“流苏妹子,”杨小凤替她整理着霞帔的流苏,眼中满是真诚的笑意,“真替你高兴。林道长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,你们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“谢谢杨姐姐。”白流苏轻声道,目光温柔地落在沉睡的昙华身上,“只盼昙华能快些好起来…”
“放心吧,昙华姑娘吉人天相,定会好起来的。”杨小凤安慰道。
郑家慧仰着小脸,看着一身火红的白流苏,小嘴张得圆圆的:“白姨姨…好漂亮…像…像画里的仙女!”
白流苏被她天真的话语逗得莞尔一笑,俯身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。
前院的喧闹隐隐传来,夹杂着郑三胖粗豪的笑声和四目道长含糊不清的“经验之谈”。白流苏听着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她知道,那个总是沉稳如山、背负着太多的男人,此刻正被一群真心为他高兴的朋友围绕着,或许…也难得地放松了片刻。
夜深了。前院的“单身派对”在郑三胖的鼾声和四目道长的呓语中渐渐平息。林九将醉醺醺的众人各自送回房,最后才拄着木棍,慢慢走回自己的厢房。
他推开房门,没有立刻进去,而是站在廊下,望着后院的方向。那里灯火已熄,一片静谧。他知道,流苏就在那里,明日,她将穿着那身火红的嫁衣,成为他的新娘。
夜风带着寒意,吹动他额前的碎发。腿上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,但心中却是一片滚烫。他想起一路走来的腥风血雨,想起乱葬岗的绝望,想起旱魃的烈焰,想起矿坑的污秽…最终,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白流苏那双清冷却始终坚定的眼眸上。
明日,便是新生。
他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,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清爽。他转身,推开房门,走了进去。屋内红烛高燃,映照着窗棂上贴着的、叶良辰偷偷摸摸又贴回去的、效力极其轻微的“百年好合”符,散发出朦胧而温暖的光晕。
后院厢房,白流苏也并未入睡。她换下了繁复的嫁衣,只着一身素白中衣,坐在窗边。月光透过窗纸,洒在她清丽的侧脸上。她手中摩挲着那枚温润的、林九当年赠予她的、刻着“流苏”二字的羊脂玉佩,指尖传来熟悉的微凉触感。
明日,她将不再是九华山的白流苏,而是林九的妻子。
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涌起一丝陌生的悸动,有期待,有羞涩,更多的是一种历经劫波后、尘埃落定的安然。她看向床上沉睡的昙华,妹妹平稳的呼吸声是这夜晚最安心的乐章。
前院隐约传来林九关门的声音。她微微侧耳,仿佛能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。她知道,他就在那里,一墙之隔,与她一同等待着黎明的到来。
夜色深沉,万籁俱寂。漱玉轩的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,将廊下的影子拉长又缩短。前院后院,一墙之隔,两颗历经磨难的心,在寂静的深夜里,无声地共鸣着,共同期待着那轮即将跃出地平线的朝阳,以及随之而来的、属于他们的吉日良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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