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船在失控的旋转中猛烈颠簸,刺耳的警报与金属扭曲的呻吟声交织,令人心胆俱裂。尾部被能量光束擦过的创伤处不断传来爆炸的余波和泄漏的嘶嘶声。舷窗外,不再是熟悉的星空,而是无边无际、缓慢旋转的灰白色尘埃云,细小冰晶和金属碎屑不断刮擦着船体,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。
紧急短距跃迁将他们像垃圾一样抛进了这片未知的空域,也暂时甩掉了那三艘幽灵般的致命追兵。
“稳住!稳住!”陈时死死抓住座椅,对着似乎已经失去控制的飞船大喊,尽管他知道这无济于事。
归途者的双手在控制台上疯狂操作,试图重新获取飞船的控制权。它的动作依旧精准,但透着一股罕见的急促。终于,在连续几次剧烈的震动后,主引擎的哀鸣声逐渐减弱,姿态控制喷口断断续续地工作,飞船的旋转慢慢停止,最终以一种不稳定的姿态,漂浮在了这片浓密的尘埃云中。
警报声依旧凄厉。
“主要推进器失效。跃迁引擎离线,核心受损,修复可能低于15%。船体结构完整性67%,尾部舱室隔离失败,持续失压。生命维持系统功率下降。外部传感器能见度低于5%,强干扰环境。”
一连串的坏消息通过屏幕文字砸向他们。飞船重伤,几乎失去了机动和跃迁能力,被困在了这片能见度极低、干扰极强的尘埃迷宫里。
“妈的……这下可真成瓮中之鳖了。”齿轮啐了一口,挣扎着想去查看尾部损伤,却被归途者一个严厉的手势制止——尾部区域已经不安全。
“必须先稳定情况。”陈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“生命维持优先,然后是传感器,我们必须知道周围有什么。”
归途者点头,迅速操作。它首先切断了尾部舱室的能源和气体供应,将其彻底隔离,阻止了进一步的失压。然后,它将有限的能源优先分配给生命维持和内部重力模拟(虽然依旧不稳定)。对于外部传感器,它启动了一套特殊的被动声学与振动监测系统,试图通过分析尘埃颗粒撞击船体和远处微弱震动来勾勒周围环境,替代几乎失效的光学和雷达扫描。
莉兰脱下了破损的宇航服,小脸依旧煞白,但眼神坚定,她紧紧抱着那个工具再次隐藏起来的黑盒子,仿佛那是她的护身符。废料挪到她身边,轻轻握住她的手,无声地给予安慰。沈余则快速检查了一下每个人的身体状况,情况都不容乐观。
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,只有尘埃刮擦船体的沙沙声和系统低沉的运行声。被动监测系统缓慢地构建着周围的模型——他们似乎处于一片极其广阔的尘埃云中心,周围遍布着大小不一的 frozen 残骸,有些巨大如山,有些细碎如沙。这里像是一个宇宙垃圾场的核心沉淀区。
突然,被动监测系统捕捉到一阵规律性的、非自然的低频震动,从极远处传来,透过密集的尘埃,变得模糊而微弱。
震动源似乎在移动。
所有人的心立刻提了起来。是那些袭击者在搜索吗?
归途者立刻将监测灵敏度调到最高,全力分析震源特征。
几分钟后,初步分析结果出来:震动特征与已知袭击者舰船引擎频率不匹配。更老旧,效率更低,且伴有规律性的机械摩擦噪音。更像是……某种大型的、进行周期性作业的工业设备?
不是袭击者?
在这片死亡的尘埃云深处,还有别的东西在活动?
“是什么?”沈余低声问,感觉更加不安。
归途者调出了一份它数据库中关于“摇篮”边缘星域的陈旧记录。记录显示,在某些极其偏远、资源贫瘠或者像这样环境恶劣的空域,存在着一些被称为“清道夫”或“拾荒者”的独立小型团体。他们驾驶着改装船,在危险的空域搜寻有价值的残骸、矿物或者……其他任何能换钱的东西。他们通常技术粗糙,但熟悉当地环境,且为了利益不择手段。
震动源的特征,与记录中描述的某些大型工业级拾荒船或移动提炼工厂颇为相似。
是敌是友?
几乎不用思考。在这种法外之地,突然出现的陌生者,极大的概率是敌人,尤其是当他们驾驶着一艘明显受损、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飞船时。
归途者立刻下令:全员静默。关闭所有非必要能源输出,包括大部分内部照明,只维持最低生命保障。飞船如同熄火的礁石,静静漂浮在尘埃中,希望借此躲过注意。
那规律性的震动声由远及近,越来越清晰。透过舷窗,已经能隐约看到一个巨大的、轮廓狰狞的阴影,正在尘埃云中缓缓移动。它看起来像是由无数废船零件拼凑起来的移动堡垒,身上延伸出巨大的机械臂和切割工具,多个粗大的排气管喷涌着浑浊的废气。
一艘典型的“拾荒者”工业船。
它似乎并未发现他们,只是沿着既定的路线缓慢航行,巨大的机械臂偶尔会抓起附近一块较大的残骸,塞进腹部的粉碎入口。
希望似乎出现。只要保持静默,等它过去……
然而,就在这时,飞船内部,一阵突兀的、尖锐的电子提示音猛地响了起来!
声音来自医疗区!是之前给废料做紧急检查时,连接在她身上的便携式生命体征监测仪!它的低电量警报居然在这个时候响了!!
虽然声音不大,但在死寂的飞船内部,却如同惊雷!
归途者瞬间扑过去想要关闭它,但已经晚了!
那艘巨大的拾荒船显然装备了先进的声波探测器!它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顿,停止了前进。紧接着,一道粗劣但功率强大的主动扫描光束如同探照灯般,猛地从船首射出,开始在周围的尘埃云中来回扫荡!
光束几次掠过他们隐藏的位置!
“被发现了!”齿轮低吼,下意识地去摸武器。
归途者眼中光芒急闪,它快速评估现状:打,几乎必败无疑;跑,推进器失效,根本跑不掉。
扫描光束再次锁定他们,这一次,牢牢地停在了他们船上。
一个粗野、混杂着强烈干扰的声音,通过公共频道强行切入:
“嘿!藏起来的小老鼠!看起来你们的船需要点‘帮助’?老子‘碎舰者’萨恩,最喜欢‘帮助’别人了!乖乖出来,把值钱的东西和破船留下,也许能留你们个全尸!”
威胁赤裸而直接。
飞船内,众人脸色难看。刚出虎口,又入狼窝。
归途者沉默着,手指在控制台上移动,似乎在下达最后的指令。它启动了飞船那门唯一的老旧脉冲炮(能量所剩无几),同时,将飞船内部几个非关键区域的环境模拟系统功率悄悄调至最大,制造出多个虚假的热源和能量信号。
它想干嘛?准备拼命?还是……
就在“碎舰者”萨恩的船似乎失去耐心,开始调整姿态,准备用更大的机械臂直接抓取他们时——
归途者猛地按下一个按钮!
飞船外部几个伪装好的破口突然喷射出大量的高压气体和碎片!同时,那几个虚假的热源信号变得极其醒目!
让它看起来像是即将自爆!
“想抢?那就一起变废铁!”归途者将这充满威胁意味的信息,混杂着强烈的干扰,反向发送了出去!
那艘拾荒船明显迟疑了一下,抓取的机械臂停顿在半空。这些拾荒者求财,可不想跟一堆可能自爆的、价值大减的废铁同归于尽。
趁着对方迟疑的这几秒宝贵时间,归途者猛地将最后一点能源注入姿态引擎,操控着重伤的飞船,向着尘埃云最深处、一个由两颗巨大残骸形成的狭窄缝隙中猛地扎了进去!
那里干扰更强,环境更复杂,或许是唯一的生路!
“追!别让它们跑了!”公共频道里传来萨恩暴怒的吼声和引擎加力的轰鸣!
飞船险之又险地擦着巨大残骸的边缘,钻进更深的黑暗之中。身后,拾荒船庞大的身躯试图跟进,却被狭窄的缝隙卡住,只能愤怒地咆哮着,用副炮向着缝隙内盲目射击!
能量光束在密集的尘埃和残骸中炸开,引发连锁反应,更多的碎片和冰晶如同暴雨般砸向他们的飞船。
他们暂时躲过了直接抓捕,但却被逼入了更深的绝地。
暂时摆脱拾荒者的直接威胁,但却被逼入尘埃云深处更危险的区域。飞船重伤未愈,能源濒临枯竭,外部威胁环伺。这片狭窄的缝隙深处隐藏着什么?是新的危险,还是意想不到的转机?拾荒者会放弃吗?真正的袭击者是否还在远处窥伺?他们的归途似乎已被重重迷障封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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