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水晶塔的入口，如同巨兽咽喉，吞吐着幽蓝冰冷的光晕。苏晚星和屠夫对视一眼，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绝。没有退路，只能向前。
屠夫调整了一下肩上的尘匠，另一只手中的砍刀握得更紧，率先迈入入口。苏晚星深吸一口气，紧随其后。
塔内的景象再次超出了他们的想象。
外面是堆积如山的科技废料，内部却是一片极致的、冰冷的“纯净”。
没有灰尘，没有锈蚀，只有光滑如镜、看不出材质的暗色墙壁，以及墙壁上无数缓缓流动的、如同有生命的幽蓝色数据流。这些数据流构成复杂无比的立体图谱，不断变化、重组，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信息洪流。
空气冰冷彻骨，并非温度上的低，而是一种深入灵魂的、属于绝对理性和数据的冰冷。这里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，只有数据流动时那极其细微的、如同亿万只蚂蚁爬行的沙沙声，以及某种低沉的、仿佛巨型服务器集群运转的嗡鸣。
一条狭窄的、同样由流动数据构成的桥梁，通向空间的正中央。那里悬浮着一个巨大的、由无数个不断旋转收缩的暗蓝色光环构成的复杂结构，仿佛某种异星大脑或者终极处理器。那就是整个空间能量和信息流动的核心。
一个身影，背对着他们，站在数据桥梁的尽头，正“凝视”着那个巨大的光环处理器。
他穿着一身没有任何标识的暗灰色紧身作战服，身材修长挺拔。头发是罕见的银白色，修剪得一丝不苟。仅仅是站在那里，就仿佛与周围冰冷的数据流融为一体，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、绝对掌控般的压迫感。
似乎感应到他们的到来，那身影缓缓转过身。
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遮住了上半张脸的纯黑色目镜，目镜边缘有细微的蓝色流光划过，看不出任何表情。露出的下半张脸，线条冷硬，嘴唇薄而毫无血色。
“λ-7，‘潜影’。”一个声音响起。并非通过空气传播，而是直接、冰冷地投射进苏晚星和屠夫的意识海中，没有任何语调起伏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。“你们迟到了4.7秒。”
苏晚星心中凛然。这就是λ-7的领袖，或者至少是此地的负责人——“潜影”。
“路上遇到了点‘垃圾’。”屠夫声音沙哑地回应，将肩上的尘匠小心地放在脚边冰冷的地面上。在这个男人面前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，比面对规则仲裁者时更加诡异，那是一种仿佛能被对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、解析的感觉。
“垃圾，也是数据的一种。”潜影的意识音毫无波澜，“冗余、错误、需要被清理的数据。就像你们一样。”
他的话毫不客气，带着一种俯视般的冷漠。
“我们按照约定来了。”苏晚星上前一步，强迫自己直视那副冰冷的目镜，“你要我们怎么做才能救陆离？‘钥匙’又是什么？”
潜影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，像是在笑，却又冰冷得毫无温度。
“约定？不，那只是交易的前置条件。消除你们的追踪标记，让你们能活着走到这里，是展示了你们的‘潜在价值’。现在，让我们看看你们的‘实际价值’。”
他微微抬手。
嗡！
一道幽蓝色的光束从天而降，笼罩住地上昏迷的尘匠。无数细密的数据流如同触手般扫描着他的身体。
“739号，代号‘尘匠’。规则抗性体质，灵魂遭受多次侵蚀与净化，残留大量‘彼岸’低语碎片...价值：低等。可用于‘噪音过滤’或‘诱饵’。”
冰冷的评估如同给商品贴标签。
光束消失，又一道光束笼罩了屠夫。
“738号，代号‘屠夫’（暂定）。野兽直觉，强肉体力量，规则感知钝化但存在异常韧性...价值：中等。可作为‘突击单元’或‘规则缓冲载体’。”
屠夫肌肉紧绷，却没有妄动，只是熔金的眼眸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。
最后，光束笼罩了苏晚星。
“737号，代号‘苏晚星’（暂定）。生命能量亲和，规则噪音感知特异点，与‘残火’存在微弱共鸣...价值：中上。具备‘稳定锚点’和‘信息共鸣器’潜力。”
光束收回。潜影似乎微微点头。
“综合评估通过。具备进行交易的初步资格。”
他再次抬手，指向空间中央那个巨大的、不断旋转的光环处理器。
“你们想要的‘钥匙’，以及拯救‘残火’的方法，都在那里——‘深渊回响’的核心数据库深处。那是一段被加密封锁的、关于‘彼岸’工程最终阶段的‘原始恐惧记忆’。我们需要‘残火’大脑中那与规则源代码异常亲近的特质，去读取、去共鸣、去解开那段记忆的最后一层枷锁。”
“作为回报，我们可以提供‘方舟信标’最后消失的精确规则坐标，以及...暂时屏蔽甚至逆转他体内那个‘仲裁者标记’的方法。足够你们尝试去救他。”
方舟信标坐标！逆转标记的方法！
这确实是他们极度渴望的！但代价，是让陆离去读取一段所谓的“原始恐惧记忆”？这听起来就极其危险！
“读取那段记忆...会对陆离造成什么影响？”苏晚星急切地问道。
“未知。”潜影的回答冷酷至极，“可能毫发无伤，可能意识崩溃，也可能...成为那段记忆新的载体。这是交易的风险部分。接受，或者离开。”
离开？外面是即将崩溃的“摇篮”和无数恐怖的收容物，还有守秘人的追兵。他们无处可去。
这根本不是选择！
“我们接受！”苏晚星咬牙道，“但我们必须确保，在交易完成后，你们会履行承诺！”
“λ-7遵循等价交换。这是底层协议。”潜影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，“现在，交出‘残火’。”
他话音落下，侧面光滑的墙壁无声滑开，一个平台缓缓移出。平台上固定着一个造型奇特的、连接着无数幽蓝数据管线的金属支架，支架中心是一个类似头盔的装置，上面布满了细密的感应针脚。
那显然是为陆离准备的“读取器”。
苏晚星的心揪紧了。他们要将昏迷的陆离交给这个冰冷的组织，进行一场吉凶未卜的危险操作。
但就在这时，异变突生！
一直昏迷的尘匠，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！他并未苏醒，喉咙里却发出了一种极其怪异的、混合着痛苦和某种古老语言的呓语，那语言扭曲破碎，却让周围流动的数据流都出现了瞬间的紊乱！
“...不...可...触...碰...” “...枷锁...破碎...‘祂’会...苏醒...” “...那不是...记忆...是...‘门’...！”
潜影猛地转头“看”向尘匠，那冰冷的目镜上流光飞速闪烁！
“异常信息干扰！来源：739号底层意识海！疑似‘彼岸’高优先级污染残留！”他的意识音第一次带上了些许急促，“强制静默！”
一道更强的能量光束瞬间压在尘匠身上，强行中止了他的呓语和抽搐，让他彻底陷入深度昏迷。
但尘匠那无意识的警告，却如同冰锥，刺入了苏晚星和屠夫的心中。
那不是记忆？是“门”？ 枷锁破碎，“祂”会苏醒？
λ-7想要的，到底是什么？！
潜影缓缓转回头，目镜“看向”苏晚星和屠夫，冰冷的意识音再次恢复绝对平静，却带着更深的压迫感：
“无关数据的干扰已清除。” “现在，” “交出‘残火’。” “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。”
巨大的光环处理器无声地旋转着，仿佛一只冰冷的、等待喂食的巨眼。
交易，似乎走向了无法预料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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