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根须”母舰的接引通道在身后闭合，将追击的炮火和“掠食者”驱逐舰不甘的咆哮隔绝在外。星舰内部柔和的生命光晕洒落，却驱不散刚刚经历生死时速的肾上腺素余韵。
林燊燊刚从他那艘变异“新芽”中跨出，脚下一软，差点栽倒。不是受伤，而是精神与舰船超高频共鸣后的虚脱感，以及……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“饿……还要……”的残余意念，像个小钩子挠着他的神经。
那艘立下大功的“新芽”静静停泊在机库，原本翠绿温润的舰体，此刻覆盖着一层不祥的蓝灰色斑纹，如同生锈的金属，又像是某种寄生菌斑。舰体表面还在微微起伏，仿佛在消化刚才吞噬的幽能，散发着与周围祥和生命能量格格不入的贪婪气息。
“燊哥！牛逼！直接给那铁疙瘩心脏掏了！”耿炎冲过来，兴奋地捶了一下林燊燊的肩膀，但目光扫过那艘变异的星舰时，笑容僵了一下，“呃……不过这船……咋变成这德行了？”
苏晴快步上前扶住林燊燊，担忧地看着他和那艘船：“你没事吧？它……好像有点不对劲。”
木延长老和青叶也走了过来。木延长老看着变异星舰，白眉微蹙，手中的木杖轻轻点地，一圈柔和的绿色波纹荡漾开，扫描着舰体。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。
“生命脉络被强行扭曲……能量性质发生异变……夹杂着强烈的吞噬和……怨憎？”木延长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，“林燊燊阁下，你的力量，对‘新芽’的影响远超预估。它正在朝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……进化，或者说，畸变。”
青叶看着自己那艘完好无损的“新芽”，又看看林燊燊的，眼神复杂，有后怕，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。这种强行改变生命本质的行为，在崇尚共生与自然的星火之民看来，近乎亵渎。
林燊燊深吸一口气，压下身体的虚弱和舰船反馈的异样感，坦然迎向木延长老的目光：“长老，情况紧急，不得已而为之。这股力量能有效克制‘网’，这是事实。至于这艘船……我会负责控制它。”
“控制？”木延长老深深看了林燊燊一眼，“当一种力量开始拥有自身的‘欲望’时，控制就变得困难。尤其是……它似乎对你的力量产生了成瘾性的依赖。”
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，那艘变异“新芽”的引擎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、如同饥饿野兽般的嗡鸣，舰首下意识地转向机库能量补给端口的方向。
机库内的气氛瞬间有些微妙。成功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隐患冲淡了不少。
就在这时，木延长老似乎收到了什么信息，他侧耳倾听片刻，对林燊燊道：“林燊燊阁下，苏晴女士，请随我来。长老议会希望立刻听取此次行动的详细汇报，尤其是……关于你这艘星舰的情况。”
长老议会？ 林燊燊心中一凛。看来，事情比他想的要复杂。这次行动的成功，并不仅仅是一次战术胜利，更可能触及了星火之民内部某些敏感的神经。
他和苏晴对视一眼，跟上木延长老。耿炎和雷震等人则被安排休息。
穿过由发光藤蔓和活体水晶构成的廊道，他们来到庇护所深处一座更加宏伟的殿堂。殿堂呈环形，七位气息或苍茫、或锐利、或温和的长老，端坐在由不同植物根系自然形成的座椅上。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走进来的林燊燊和苏晴身上，带着审视、好奇，以及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压力。
这七位长老，加上木延，便是“千璇庇护所”的最高决策层。
“木延，汇报情况。”居中一位面容古拙、双眼如同蕴含无尽年轮的古树长老缓缓开口，声音带着自然的威严。
木延长老简明扼要地讲述了行动经过，重点提到了林燊燊利用那种特殊力量摧毁调度站的过程，以及归来后星舰发生的异变。
听完汇报，殿堂内一片寂静。长老们的目光更多地聚焦在林燊燊身上，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。
“吞噬‘网’的力量……催化生命星舰变异……”一位身材瘦小、眼瞳如同跳跃火焰的长老沉吟道，“这在我们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先例。年轻人，你的力量源头究竟是什么？”
林燊燊早有准备，将“界域”和生机元液的存在，以一种易于理解的方式（隐去了核心秘密）阐述了一遍，重点强调其“净化”与“成长”的特性，弱化了“吞噬”的一面。
“听起来，像是一种极度特化的生命法则体现。”另一位气质温和、如同春风化雨的女性长老微微颔首，“但为何会对‘网’的幽能产生如此强烈的……食欲？”
“或许是因为‘网’的幽能本身，就是某种扭曲、堕落的生命能量变种？”古树长老推测道，“极致的净化之力，本能地想要将其‘还原’或‘归并’。”
这个解释似乎说得通，但长老们脸上的忧色并未减少。
“问题是，这种变异是否可控？是否会反噬其主？甚至……影响整个庇护所的生命能量环境？”那位火焰瞳孔的长老语气尖锐。
木延长老适时开口：“目前看来，林燊燊阁下尚能控制。此次行动也证明，他的力量确实是对抗‘网’的有效利器。我们不能因噎废食。”
“利器亦可能是双刃剑。”古树长老看向林燊燊，目光深邃，“年轻人，我们愿意相信你是盟友。但关于你这艘星舰，以及未来类似力量的应用，必须受到严格的监督和限制。在确定其安全性之前，不能再用于与庇护所生命造物深度结合的行动。”
这是要限制他的力量使用方式了。林燊燊心中明了，这是必然的结果。他平静地点头：“可以理解。我会寻找其他载具，或者独立行动。”
“另外，”古树长老话锋一转，“关于‘心核’的解读必须加快。‘曜’留下的信息，或许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你的力量，也能找到更稳妥的对抗‘网’的方法。木延，此事由你全力负责。”
“是。”木延长老躬身。
会议结束，长老们各自离去，但那股无形的压力依旧残留。
走出殿堂，苏晴轻声问：“燊燊，你没事吧？”
林燊燊摇了摇头，看着庇护所上空缓缓流转的星璇光芒，眼神冷静。
“没事。”
“只是发现……”
“有时候，太能干的兵，也容易让上司睡不着觉。”
他回头看了一眼机库的方向，那艘变异“新芽”如同一个沉默的刺头兵，等待着下一次出击的命令，也散发着不安定的气息。
联盟的路，果然不会平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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