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还没散透，李根生（狗剩）就扛着竹制陷阱框架往后山走，粗布裤脚沾着露水，腰间别着的柴刀晃悠悠撞着 hip 骨。前晚分野猪肉时，队长张老实特意拉着他说，东边玉米地虽保住了，但后山说不定还有漏网的野猪崽，得赶在霜降前把隐患除了，不然等雪一落，野猪缺食更会下山糟蹋庄稼。
“你慢着点，别摔着！” 秀雅追出院门，手里攥着个布包，里面是晒干的雄黄粉，“把这个撒在陷阱周围，野猪闻着就不敢绕路了。还有，中午记得回来吃窝窝，俺在里面掺了红薯面。”
狗剩回头咧嘴笑，露出两排白牙：“知道啦！俺设完陷阱就回来，顺便看看前儿下的套有没有逮着野兔，给你炖个汤。” 说着就钻进了山林，晨雾把他的身影裹得越来越淡。
按秀雅画的 “三角陷阱” 图纸，狗剩选了块野猪常出没的向阳坡 —— 这里的地面硬实，还长着不少野猪爱吃的野栗子。他先挖了个半人深的土坑，内壁削得溜滑，再把竹框架架在坑口，上面铺了层薄土和枯枝，又在周围撒了圈雄黄粉，最后把几颗野栗子摆在陷阱中央当诱饵。
“这玩意儿要是能套住野猪，今年冬天就不用愁了。” 狗剩拍了拍手上的土，刚要去检查之前下的野兔套，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 “簌簌” 的响动。他赶紧躲到树后，只见一头半大的野猪崽正低着头啃野栗子，身后还跟着两头更小的，毛茸茸的像团灰球。
狗剩心里一紧 —— 这几头崽肯定是前晚被打死的母野猪的娃，要是把它们也套了，虽能除隐患，可看着那几头小崽缩在一块儿的模样，又有点不忍心。他正犹豫着，那头半大的野猪崽突然朝陷阱方向挪去，小鼻子不停嗅着，显然是被野栗子吸引了。
“别过去！” 狗剩下意识喊出声，可已经晚了 —— 野猪崽一脚踩空，“扑通” 一声掉进了陷阱，发出凄厉的叫声。另外两头小崽吓得往后缩，却没跑远，围着陷阱口转圈，小鼻子里发出 “哼哼” 的声音。
狗剩赶紧跑过去，趴在陷阱边往下看 —— 那头野猪崽在坑里扑腾着，小蹄子蹬得坑壁上的土簌簌往下掉。他刚要找绳子把野猪崽拉上来，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：“狗剩哥，你咋在这儿？”
回头一看，是邻村的石头，背着个竹篓，里面装着刚采的草药。石头跑到陷阱边，看到坑里的野猪崽，眼睛一亮：“好家伙！套着野猪崽了？这要是拿到公社去，能换不少粮票呢！”
狗剩皱了皱眉：“这是崽，俺想着放了它。”
“放了？” 石头急了，“这可是野猪！要是长大了，照样糟蹋庄稼。再说了，队里不是要赶野猪吗？你把它交上去，说不定还能多挣几个工分。”
狗剩没说话，心里犯起了嘀咕 —— 要是把野猪崽交上去，确实能换粮票，可看着坑里那可怜巴巴的模样，又实在不忍心。他正犹豫着，突然听见山下传来张二婶的大嗓门：“狗剩！你设好陷阱没？俺家小子说看到野猪崽往这边跑了！”
很快，张二婶就带着几个帮工的村民跑了过来。看到陷阱里的野猪崽，二婶眼睛都直了：“哎哟！真套着了！这小崽子看着也有二十来斤，够咱们几家分肉了！”
“俺想着把它放了。” 狗剩小声说。
二婶立马急了：“放了？你疯了？这野猪崽子长大了就是祸害！再说了，咱们帮工的几户人家，哪户不是等着粮食过冬？这肉要是分了，能省不少粮呢！”
村民们也跟着附和，有的说要把野猪崽杀了炖肉，有的说要拿到公社换粮票。狗剩看着坑里的野猪崽，又看了看村民们期盼的眼神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 —— 他知道大家日子都不好过，可这野猪崽毕竟是条性命。
就在这时，秀雅突然从山下跑上来，额头上还沾着汗：“狗剩！俺听二婶家小子说你套着野猪崽了，快放了它！”
二婶回头瞪了秀雅一眼：“秀雅你咋也跟着瞎掺和？这野猪崽可是好东西，放了多可惜！”
秀雅喘着气，走到陷阱边，指着坑里的野猪崽说：“这崽还小，杀了太可惜。俺有个主意 —— 咱们把它养起来，等开春了再放回山林。这期间，它还能帮咱们看玉米地，野猪都怕自己的崽，要是看到这小崽在，就不敢来了。”
村民们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都没说话。石头突然说：“俺觉得秀雅姐说得对！俺爹说过，野猪通人性，要是咱们放了这小崽，说不定以后野猪就不糟蹋咱们的庄稼了。再说了，养着它也不费啥，每天喂点野菜就行。”
张二婶还想反驳，可看着周围村民们动摇的眼神，又看了看坑里不停扑腾的野猪崽，最终叹了口气：“行吧！就听你们的，养着它！不过要是它敢糟蹋庄稼，俺第一个不答应！”
狗剩赶紧找了根绳子，一头系在自己腰上，一头递给石头，让他拽着，慢慢下到陷阱里。野猪崽见有人下来，吓得缩在坑角，小蹄子不停发抖。狗剩小心翼翼地靠近，从兜里掏出颗野栗子递过去：“别怕，俺不伤害你。”
野猪崽犹豫了半天，终于凑过来，叼起野栗子慢慢嚼着。狗剩趁机把绳子套在它身上，轻轻拍了拍它的背：“走，带你出去。”
等把野猪崽拉上来，秀雅赶紧从布包里掏出块粗布，给它擦了擦身上的土。野猪崽也不挣扎，乖乖地趴在地上，小眼睛盯着秀雅手里的布包，像是在求食。
“咱们给它起个名吧！” 秀雅笑着说，“叫‘灰灰’怎么样？你看它浑身灰扑扑的。”
狗剩点点头：“好！就叫灰灰。俺这就去砍几根竹子，给它搭个窝，放在玉米地旁边，正好能看着庄稼。”
村民们见事情定了，也都散了，有的去帮狗剩砍竹子，有的则去继续秋收。张二婶走的时候，还特意从兜里掏出两个红薯递给秀雅：“给灰灰吃的，别让它饿着。”
秀雅接过红薯，笑着说：“谢谢二婶！俺会照顾好它的。”
等狗剩搭好竹窝，把灰灰放进去，已经快中午了。秀雅从家里带来了窝窝和红薯，掰了块窝窝递给灰灰，它闻了闻，慢慢吃了起来。看着灰灰吃东西的模样，狗剩突然觉得，这比套住一头大野猪还让人高兴。
“俺下午去公社问问，能不能给灰灰整个‘护林员’的名分，这样咱们养着它也名正言顺。” 狗剩擦了擦手上的土，对秀雅说。
秀雅点点头：“顺便把前儿采的草药卖了，换点红糖回来，你最近设陷阱太累，得补补。”
狗剩刚要走，突然想起之前下的野兔套，赶紧说：“俺先去看看野兔套，要是逮着野兔，晚上给你炖个汤。”
说着就往之前下套的地方跑，没跑多远，就看见一只野兔被套在绳子上，正拼命挣扎。狗剩赶紧跑过去，解开绳子，把野兔放进竹篓里。“今天真是双喜临门！” 他心里乐开了花，提着竹篓往公社方向走，脚步都轻快了不少。
到了公社，狗剩先去了粮站，把草药卖了，换了三斤粮票和五毛钱。然后又去了林业站，跟工作人员说了养灰灰的事。没想到工作人员不仅同意了，还夸他有想法：“这法子好！既保护了野生动物，又能防野猪糟蹋庄稼，以后要是有啥情况，你随时来跟俺们说。”
狗剩心里美滋滋的，从公社出来，又去供销社买了半斤红糖，才往家走。回到家的时候，秀雅正在给灰灰喂红薯，灰灰看到他，居然从竹窝里站起来，小蹄子轻轻扒拉着竹栏，像是在打招呼。
“你看灰灰多乖！” 秀雅笑着说，“俺下午去玉米地的时候，看到有几头野猪在远处晃悠，一看到灰灰，就赶紧跑了。”
狗剩把红糖递给秀雅，又把野兔从竹篓里拿出来：“你看！俺逮着野兔了，晚上给你炖个汤，再加点红薯，补补身体。”
秀雅接过红糖，眼眶有点红：“你也别太累了，设陷阱的时候小心点，俺和孩子还等着跟你一起过好日子呢。”
狗剩摸了摸秀雅的肚子，又看了看竹窝里的灰灰，心里满是暖意 —— 他知道，日子虽然苦，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，再加上这只通人性的野猪崽，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。
傍晚的时候，帮工的村民们收工回来，特意绕到玉米地看灰灰。看到灰灰乖乖地趴在竹窝里，还会跟人打招呼，都忍不住笑：“没想到这野猪崽还挺乖！有它在，咱们的玉米地就安全了。”
张二婶还特意带来了半袋玉米糁，递给秀雅：“给灰灰吃的，别让它饿着。以后要是有啥活儿，你尽管跟俺说，俺们帮你干。”
狗剩和秀雅对视一眼，心里都暖暖的。夜色渐浓，狗剩在院子里炖着野兔汤，秀雅坐在旁边给灰灰缝小垫子，竹窝里的灰灰时不时发出 “哼哼” 的声音，像是在跟他们说话。这温馨的场景，让整个小院都充满了烟火气，也让狗剩更加坚信，只要肯努力，肯动脑筋，再苦的日子也能过出甜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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