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公司，已是十月。
秋意渐深，窗外的榕树叶子开始泛黄，风一吹，枯叶打着旋儿飘落。欧阳小康本想调整心情，重新投入工作。可刚坐下，一向慈祥的上司张总，突然冲进办公室，当众怒吼：
“欧阳小康！你干的好事！客户数据全错了！导致损失三百多万！你是想毁了公司吗？！”
声音如雷，震得整个技术部鸦雀无声。同事们纷纷抬头，目光齐刷刷射向他。有人皱眉，有人窃语，有人低头假装忙碌，却竖着耳朵。
欧阳小康懵了。
他脸色瞬间煞白，心跳如鼓，手指僵在键盘上。
“不可能！”他猛地站起，“我昨天交接时数据完全正常！系统日志可以查！”
张总冷笑，将一份打印文件摔在他桌上：“客户投诉函！原始数据与交付报表严重不符！你是主管，出了问题，你担责！别想推给别人！”
欧阳小康颤抖着手调出后台日志。屏幕滚动，一行行记录闪过。他逐条核查，终于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发现异常——核心参数被批量修改，算法逻辑被篡改，误差高达百分之三十七。他立刻查权限记录——最后操作者，是张总新招的“实习生”杨林。而杨林，正是张总的外甥。
“是杨林改的！”他指着屏幕，声音发颤，“权限日志清清楚楚！我没有动过系统！”
张总眯眼，语气骤冷：“你是主管，系统出了问题，就是你的责任。至于谁操作的——那是内务，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。”
会议室里，曾经称兄道弟的同事沉默不语。
平日请他喝咖啡的女同事低头整理文件；
一起加班吃夜宵的哥们假装接电话；
连最要好的搭档也避开他的目光。
他心寒至极，仿佛被人剥去衣衫，赤裸立于寒冬。
当晚，他彻夜未眠，翻遍所有日志、邮件、聊天记录，试图找出证据。可第二天，张总宣布：暂停他一切权限，配合调查。
一天后，他提交辞职信。
张总接过信，竟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：“早该如此。公司不养闲人。”
他收拾东西离开时，没人送行。
只有茶水间的保洁阿姨低声说：“小伙子，别太较真，职场啊，不是讲理的地方。”
三天后，他入职一家新兴的通信科技公司——“星联智通”，规模虽小，但职位更高，直接任技术副总裁，薪酬翻倍，还配股5%。
面试官是位中年男子，言辞诚恳：“我们缺的不是技术，而是像您这样有大厂经验、懂系统的领军人。您来了，就是我们的顶梁柱。”
欧阳小康以为——这是新起点。
是命运的转机。
是他从“深联”的阴影中走出的第一步。
可不到一个月，新闻爆出：“星联智通”老板涉嫌虚开发票、偷税漏税，被税务稽查，公司查封，高管集体被罚。
媒体铺天盖地：“创业神话破灭”“空壳公司圈钱骗局”。
警方带走老板，账目冻结。
作为“高管”，欧阳小康虽未参与财务运作，仍被连坐，罚款四百二十万。他多年积蓄，一夜归零。
他瘫坐在出租屋，窗外雨声淅沥，屋里昏暗无光。
冰箱空了，泡面盒堆在桌角，烟灰缸满溢。
他盯着天花板，回想外婆临终的梦——兔子爬树，摔落。这不正是他？从“深联”的金宅高台，跌入“星联”的罪狱深渊？
他终于明白：外婆的梦，是预警。平安符，是护佑。他丢了符，便失了庇护。
悔恨如毒蛇噬心。
他想起那枚红布符，想起外婆临终的叮嘱，想起地铁站那场暴雨，想起自己浑然不觉的愚蠢。
他跪在床前，痛哭失声，仿佛能听见外婆在另一个世界叹息。
从此，他闭门不出，不敢再碰职场。
手机静音，微信拉黑所有同行。
他靠变卖房产度日，每日浑噩，如行尸走肉。
他知道——
那一夜，他不仅丢了符。
他还丢了好运，丢了好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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