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哲像一堵暴怒的墙,挡在林晚和苏岚身前。他指关节滴着血,眼神凶狠地扫视着那几个被眼镜男煽动、眼神闪烁的人,黄毛几乎要炸起来:“谁他妈再敢过来试试?!”
混乱的推搡和叫骂声短暂地凝固了一瞬。眼镜男捂着流血的鼻子,怨毒地盯着阿哲,又畏惧地缩了回去。其他人也被阿哲的凶悍镇住,但空气中弥漫的猜忌和求生欲的毒气,比毒气密室里的更加致命。
“够了!”苏岚的声音不高,却像冰锥刺穿了混乱。她缠着布条的手举起,指向墙壁上冰冷的倒计时——只剩下不到三分钟。“互相撕咬,只会一起死在这里!规则说了,倒计时结束未分组,随机配对!”
这句话像一盆冷水,浇熄了一些人眼中疯狂的火苗,但也让绝望更加深沉。随机配对,意味着你根本不知道会和谁绑在一起,更不知道谁会被迫站上那个左盘。
“那……那怎么办?”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哭腔问,她紧紧抱着一个更小的女孩——那是在毒气密室里被她拼死护住的陌生孩子。
“组队。”苏岚的声音异常冷静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但不是为了推别人去死,是为了活下去。两个人一起进去,共同面对那座天平!规则只说了按下按钮的结果,没说不能有其他选择!”
“其他选择?”有人茫然地重复。
“拆了它!”阿哲猛地吼道,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,“或者……一起想办法!总比等死强!林晚!你脑子最好使!你说!”
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林晚身上。她的脸色依旧苍白,喉咙灼痛,但眼神却异常清明,甚至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锐利。她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缓缓地、一字一顿地重复着系统冰冷的话语:“‘抉择天平’……‘一人站左盘,一人站右盘’……‘按下按钮,左盘淘汰’……‘无人按下,右盘粉碎’……”
她的目光扫过那虚拟光屏上巨大的、不平衡的天平,扫过那盘踞的冰冷锁链,扫过那闪烁着寒光的粉碎装置。一个可怕的、清晰的逻辑链条在她脑海中瞬间贯通,如同解开了最后一道压轴大题的谜底。
“规则在说谎!”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颤栗和愤怒,“它想看的根本不是淘汰!它想要的是我们自相残杀!是按下按钮那一刻的绝望和背叛!是看着同伴被粉碎时的恐惧和崩溃!它要的,是我们亲手将人性撕碎给它看!”
她的话如同惊雷,在死寂的空间里炸响。所有人都愣住了,连阿哲眼中的怒火都被震惊取代。
“它…它要这个?”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颤抖着问。
“对!”林晚斩钉截铁,她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,“它设定这个残酷的规则,用生存作为诱饵,逼迫我们做出最黑暗的选择!只要我们按下那个按钮,只要我们开始为了自己活下去而牺牲别人,我们就彻底输了!输掉的不是游戏,是我们作为人的最后底线!”
“那…那怎么办?”眼镜男也忘了鼻子的疼痛,下意识地问。
“规则说必须站上去,必须选择。但它没说,我们不能一起选择不玩它的游戏!”林晚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惊疑不定、绝望恐惧的脸,最终定格在阿哲紧握的拳头上,定格在苏岚冷静的眼睛里,“我们选择——都不按!”
“都不按?”人群一阵骚动,“那…那不是一起死吗?”
“规则说‘无人按下按钮,三分钟到,右盘粉碎,两人同归于尽’。”林晚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“但‘同归于尽’的前提是,我们都认同它的规则,都把自己放在了天平的托盘上!如果我们不认同呢?如果我们拒绝成为它砝码呢?”
她深吸一口气,指向那盘踞在天平基座旁的冰冷锁链:“看到那条锁链了吗?它象征着什么?强迫!束缚!它把我们强行铐在一起,强行放在对立的位置!它想让我们彼此视为负担,视为必须除掉的障碍!”
她的目光变得灼热,声音也激昂起来:“但如果我们不把自己当成砝码,如果我们把这条锁链,变成连接的纽带呢?如果我们站上去,不是为了称量谁更有资格活,而是为了告诉那个躲在幕后的东西——”
林晚猛地举起手,手中紧紧攥着的,是那张一直揣在口袋里的、沾着血污和张老师最后希望的准考证!纸张的边缘在冰冷的灯光下微微颤抖。
“——我们选择一起承担!无论结果是什么!我们选择,不把手指按向同伴的死亡按钮!”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倒计时的滴答声如同催命的鼓点,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五…四…三…
“妈的!干了!”阿哲猛地一跺脚,眼中那孤注一掷的疯狂被一种更炽热的东西取代。他不再看手腕上象征妹妹生命倒计时的廉价手表,而是狠狠抹了一把脸,甩掉指关节的血,大步走向林晚,伸出那只布满烫伤和血痕的手,一把抓住了林晚紧握准考证的手腕!他的力量很大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。“老子跟你一组!要死一起死,要活一起活!绝不按那狗屁按钮!”
“也算我一个!”苏岚毫不犹豫地走上前,冷静地将自己受伤的手覆在了阿哲和林晚的手上。她的眼神锐利如初,但深处是燃烧的认同。
“我……我也……”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,眼泪汹涌而出,却拉着小女孩,跌跌撞撞地冲过来,将手叠了上去。
“还有我!”
“算我一个!妈的,跟它拼了!”
“不按!死也不按!”
一个,两个……十个……二十个!所有剩余的幸存者,无论男女老少,无论之前是懦弱还是凶狠,在这一刻,眼中都爆发出一种近乎悲壮的光芒!他们忘记了恐惧,忘记了猜忌,忘记了各自背负的沉重愿望,只剩下一个共同的、简单到极致的信念——拒绝成为恶魔游戏的棋子!
他们不再寻找所谓的“搭档”,而是自发地、紧紧地围拢在一起!手臂交叠,身体相靠,用最原始的人墙,筑起一道拒绝规则的堤坝!林晚沾着血污的准考证,被无数只手共同托举着,像一面微不足道却又无比坚韧的旗帜!
冰冷的金属墙壁无声地裂开无数道门扉,每个门后都是一个纯白的、中央矗立着死亡天平的独立空间。无形的力量开始拉扯,试图将人群分开、拖拽进去。
“抓紧!别松手!”阿哲嘶吼着,额头青筋暴跳,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那股强大的分离力量。
“想想张老师!想想那些没走出来的人!”林晚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,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,“不是为了活下去!是为了证明,我们不是它想看的畜生!”
无形的力量如同巨大的旋涡,强行撕扯着紧紧相连的人群。惨叫声和跌倒声响起,混乱中,林晚、阿哲和苏岚,以及另外几组人,被那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吸入了不同的白色空间!
嗡——
沉重的金属门在身后瞬间关闭,隔绝了外面的呼喊。纯白色的、空无一物的房间,冰冷得令人窒息。房间中央,那座巨大而古怪的金属天平静静矗立,散发着不祥的压迫感。左边小托盘高高翘起,右边巨大的托盘沉重下坠,下方闪烁着寒光的粉碎锯齿清晰可见。一条冰冷的金属锁链如同等待猎物的毒蛇,盘踞在基座旁。
冰冷的系统音在房间内响起,毫无感情:“请站上指定托盘。倒计时:三分钟。开始。”
林晚和阿哲被无形的力量猛地分开,推向天平的两端。那条冰冷的锁链如同活物般骤然弹起,精准地缠绕在两人的手腕上,将他们强行铐在一起!
“操!”阿哲怒骂一声,用力挣扎,锁链纹丝不动。
林晚被推向那个高高翘起的、仅能容纳一人的左盘。阿哲则被推向那个巨大下坠的右盘。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鞋底传来。天平因为巨大的重量差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嘎吱”声,右盘又下沉了几分,距离下方的锯齿寒光更近了!
基座中央,一个鲜红如血的按钮,就在林晚触手可及的位置。它闪烁着诱惑又致命的光芒。
“林晚!别按!死也别按!”阿哲站在巨大的右盘上,对着左盘的林晚嘶吼。他用力拉扯着手腕上的锁链,试图靠近,但锁链的长度将他死死限制在右盘范围。他看着下方越来越近的锯齿,脸上肌肉扭曲,眼中却没有恐惧,只有燃烧的怒火和决绝。“记住!老子叫陈哲!如果我妹……”
“闭嘴!”林晚打断他,她的声音异常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。她站在那高高翘起的左盘上,如同站在悬崖之巅。她没有看那个红色的按钮,而是低头看着手腕上冰冷的锁链,又抬头看向对面巨大托盘上、同样被锁链束缚的阿哲。
“阿哲,”她轻声说,声音清晰地穿透了空间,“规则想让我们把这条锁链看成负担,看成必须斩断的东西。”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没有被铐住的手,手中,那张染血的准考证在纯白空间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。“但它错了。这条锁链,现在连接着我们。”
她猛地将准考证高高举起,纸张的边缘对准了天花板上某个看不见的光源!那张沾着张老师鲜血、承载着无数公式和希望的纸张,在强光下形成一个尖锐的、不规则的边缘!
“还记得三角迷城吗?光……可以被反射,也可以被聚焦!”林晚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和智慧的光芒,“这个空间一定有光源!一定有维持它运行的能源核心!规则让我们看天平,看按钮,看死亡……但我们偏要看它不想让我们看的东西!”
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,快速扫过纯白的天花板、墙壁、地面。最终,定格在天平基座下方,一个极其隐蔽的、闪烁着微弱蓝色光点的缝隙!那是整个空间能量流动最核心、最脆弱的地方!
“就是那里!”林晚低喝一声,用尽全身力气,将手中尖锐的准考证边缘,如同匕首一般,精准地朝着那个微小的蓝色光点投射而去!
“帮我!”她对着阿哲喊道。
阿哲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!没有半分犹豫!就在林晚投出准考证的刹那,阿哲用尽全身的力气,猛地向林晚的方向扑去!手腕上的锁链瞬间绷紧到极限!
哗啦!
锁链的拉扯,让林晚站立的高高翘起的左盘猛地向下一沉!
就是这瞬间的重量变化,改变了天平的微小平衡!林晚的身体随着托盘的下沉而微微前倾,她投掷准考证的力量和角度,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完美地修正、放大!
嗤——!
那张染血的、边缘锋利的准考证,如同一道凝聚了所有不甘、愤怒和智慧光芒的白色闪电,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天平基座下方那个微小的蓝色光点!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。只有一声极其轻微、如同精密仪器短路般的“滋啪”声。
下一秒——
嗡——!
整个纯白色的空间,剧烈地震荡起来!如同发生了十级地震!墙壁、地面、天花板上,无数道幽蓝色的能量纹路疯狂地明灭闪烁,如同失控的电路!那座巨大的、象征着死亡抉择的天平,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呻吟声,左右托盘疯狂地、毫无规律地上下摆动!基座下方的粉碎锯齿剧烈地颤抖着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!
刺耳的警报声在所有的白色空间内同时尖啸!冰冷的系统音变得断断续续,充满了混乱的电流杂音:
“警…警告……核心……逻辑……冲突……程序……错……乱……”
“拒绝……执行……拒绝……淘汰……”
“人性……变量……无法……解析……”
“系……系统……崩……溃……”
轰隆——!!!
整个空间的光线骤然熄灭!又在瞬间被无数爆裂的蓝色电火花充斥!巨大的金属撕裂声、能量泄露的尖啸声混杂在一起!脚下的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!
“抓住我!”阿哲在剧烈的震荡中,用尽全力扑向林晚的方向!锁链绷紧,两人在失控摆动的天平托盘上,如同怒海中的小舟,狠狠撞在一起!
林晚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拉扯着她和阿哲,将他们从疯狂摇摆的天平上狠狠甩了出去!失重感再次袭来,眼前是爆裂的蓝色电弧和崩塌的白色碎片……
刺眼的白光。
消毒水的气味。
还有……窗外隐约传来的、属于人间的喧嚣。
林晚猛地睁开眼。
映入眼帘的,是熟悉的、有些泛黄的天花板。身下是坚硬的课桌,脸颊还压着一本摊开的、写满了数学公式的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。阳光透过窗户,暖暖地洒在书页上,将那些复杂的符号染上一层金色。
她怔怔地抬起手。手腕光滑,没有任何冰冷的锁链痕迹。校服干净整洁,没有一丝血污。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——那张准考证静静地躺在里面,纸张洁白,只有她自己的名字和考号。
教室里很安静。同桌趴在桌上小憩,前排的同学在低声讨论题目。讲台上,数学老师张老师正背对着大家,用粉笔在黑板上演算一道复杂的椭圆方程。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,是此刻最动听的乐章。
“林晚?发什么呆?这道题听懂了没?”张老师温和的声音传来,他转过身,推了推厚厚的眼镜,脸上带着熟悉的、有点无奈的笑容。
林晚的视线瞬间模糊了。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。她用力地眨了眨眼,将汹涌的泪意逼了回去,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,那笑容里混杂着巨大的悲伤、失而复得的狂喜,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明悟。
“听……听懂了,张老师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,却异常清晰,“谢谢您。”
张老师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,随即笑着点点头:“懂了就好。好了,大家把这道题的解法和思路再整理一下,注意分类讨论……”
林晚低下头,手指轻轻拂过《五三》书页上那些冰冷严谨的公式。椭圆的标准方程,双曲线的渐近线,抛物线的焦点……
它们不再仅仅是通往高考的工具。它们曾是她在那片绝望地狱中,用以搏杀、用以生存、用以守护人性火种的武器。
她翻开那本厚重的习题册,在空白处,用微微颤抖的笔,用力写下了一行字,力透纸背:
“知识,是剑,亦是盾。人性,是深渊之上唯一的桥。”
阳光透过窗户,温暖地包裹着她,也照亮了书页上那行崭新的、带着温度的字迹。
窗外,是车水马龙的世界,是平凡而珍贵的喧嚣。
她深吸一口气,空气中是书本的墨香,是阳光的味道,是.....活着的味道!
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。
一个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。陈哲猛地从病床旁的陪护椅上惊醒,心脏狂跳,额头上全是冷汗。他下意识地看向病床上——妹妹安安闭着眼睛,脸色依旧苍白,但呼吸平稳,旁边的监护仪显示着稳定的生命体征。
他大口喘着气,抬起手,用力搓了把脸。手上没有任何伤口,没有烫伤,没有血迹。只有手腕上那块廉价的卡通手表,秒针在安静地走着。
他怔怔地看着手表,又看向妹妹,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梦里那染血的准考证、崩塌的白色空间、还有那个女孩最后举着纸片像举着利剑的身影…….清晰得如同烙印。
他轻轻握住妹妹瘦弱的手,那冰凉的触感如此真实。
\"哥..?\"安安似乎被他的动作惊醒,虚弱地睁开眼,声音细若蚊蚋。
“没事,安安,哥在呢。”阿哲--陈哲的声音异常沙哑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,“哥在呢。别怕,哥一定会.….一定会让你好起来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病房外走廊上匆匆走过的医生护士,扫过窗外明媚的阳光,最后定格在床头柜上那张催缴费用的通知单上。
绝望依旧沉重如山,但有什么东西,在他心底深处,被彻底点燃了。不再是孤注一掷的疯狂,而是一种沉甸甸的、带着温度的、名为“责任”的火焰。他不再是那个只能靠拳头和戾气活着的混混。他有了必须守护的人,也有了…必须走的路。哪怕那条路,布满荆棘。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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