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心里苦笑。他把她想象成了某种遵循科学方法的古代版神秘学家?倒是省了她编谎话的力气。
“略懂皮毛。”她含糊应道。
沈玦却像是得到了某种确认,眼神微亮:“使者可知‘琼林宴’?”
琼林宴?林晚茫然。听起来像是某种吃喝玩乐的场合。
“非是寻常宴饮。”沈玦看出她的疑惑,解释道,“乃是三年一度,由朝廷亲设,广邀天下奇人异士、百家学子,共聚京师,应对‘大荒’之试。”
大荒?又一个新词。
“所谓‘大荒’,并非饥馑,而是指……规则褪散,异象频仍,蚀空肆虐之地域,且范围日益扩大。琼林宴之试,便是遴选能人,深入‘大荒’,寻源勘脉,甚至……尝试修补规则,阻遏蚀空蔓延。”
他紧紧盯着林晚:“此番试题,恐与‘黑水’之异变息息相关。以使者之能,若赴京参试,必能……”
“没兴趣。”林晚干脆利落地打断他,翻了个身,背对着他,“我哪也不去。”
开什么玩笑?去京城?参加什么鬼考试?还要深入比这里更危险的“大荒”?她只想找到回去的方法,或者至少,在这个鬼地方先活下去。
沈玦被她噎了一下,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。沉默了片刻,他才缓缓道:“使者可知,你强行逆转蚀空,已惊动‘它们’。”
林晚的背影僵了一下。
“蚀空并非无源之水。其背后,有‘推动之手’。”沈玦的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寒意,“你在此地一日,此地便一日不得安宁。下一次来的,或许就不是你能用烟火、声波甚至……血符逼退的东西了。”
“你在威胁我?”林晚的声音冷了下来。
“是陈述事实。”沈玦平静道,“赴京参试,并非仅为朝廷。琼林宴汇聚天下能人,典籍秘录无数,或有……解决使者自身‘困境’之法。且京师重地,龙气镇压,那些东西,总不敢太过放肆。”
自身困境?他看出什么了?还是泛指她消耗过度的问题?
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典籍秘录……回去的方法?
这个诱惑太大了。大到她无法立刻再次拒绝。
见她沉默,沈玦知道说动了些许,继续加码:“本官可护送使者一路入京。沿途若有异动,亦可相互照应。使者所需……‘格物’之材,朝廷亦能尽力供给。”
材料?她的垫板快没地方写了吗?林晚下意识地摸向一直紧攥在手里的塑料板。
“让我想想。”她没有立刻答应,但语气已经松动。
沈玦识趣地不再多言:“使者安心休养。三日后,无论使者是否同意,本官都需启程复命。”
他起身,微微颔首,退出了帐篷。
帐篷内只剩下林晚一人。她摊开手心,看着那块已经有些磨损、沾着血污和灰烬的垫板。
物理,化学,生物,数学……她曾经的世界里,这些是通往大学、通往未来的阶梯。在这里,却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依仗。
而现在,有人告诉她,有一个地方,可能藏着更多“知识”,甚至可能藏着回家的路。
去,还是不去?
前路必然更加凶险。那个沈玦,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
但留在这里,似乎也只有坐以待毙,等待未知的、更恐怖的“它们”找上门。
她的目光落在垫板角落那个歪歪扭扭的抛物线公式上。
动能,势能,角度,轨迹……每一个变量都影响着最终落点。
她现在,就站在一个决定命运的发射点上。
手指无意识地收紧,塑料板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。
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,帐篷帘子被轻轻掀开一条缝,之前那个被救活的小男孩狗娃,怯生生地探进头来,手里捧着几个歪歪扭扭、还带着泥土的野果子。
“使者……吃……”他小声说,眼睛里满是纯粹的感激和怯懦。
看着那孩子,林晚忽然想起祠堂里那些绝望又充满希冀的脸。
知识……力量……
她接过果子,摸了摸孩子稀疏枯黄的头发。
或许,她拥有的这些,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,还能有点别的用处。
至少,不能白来这一趟。
她深吸一口气,像是下定了决心,对着空无一人的帐篷,低声呢喃,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:
“那就……去考考看。”
京城远没有想象中巍峨。
城墙是暗沉的黑褐色,像是浸透了干涸的血和无法洗净的污垢,墙头巡逻的兵士盔甲陈旧,眼神麻木,与其说在警戒,不如说在例行公事地等死。空气里那股甜腻腐败的香气更加浓郁,混杂着绝望和某种……尖锐的能量碎屑,刮得人太阳穴突突地跳。
越靠近,林晚右臂那道由自己划出、又被沈玦的金疮药勉强处理的伤口就越是灼痛,仿佛皮下埋了一小块烧红的炭。
沈玦的队伍沉默地穿过巨大的、仿佛巨兽咽喉的城门洞。没有盘查,没有阻拦,守门的兵卒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,目光空洞地望向灰霾的天空。
城内的景象更是让林晚胃里一阵翻搅。
街道宽阔,却异常冷清。两旁的店铺大多关门落锁,仅有的几家开着门的,货架也空空荡荡。行人稀少,且个个行色匆匆,面色青白,眼神躲闪,仿佛随时会有灾祸从天而降。偶尔有马车驶过,轮毂压过路面,发出的不是辚辚声,而是某种粘滞的、仿佛碾过血肉的闷响。
更诡异的是建筑。许多房屋的外墙、甚至地面上,都绘制着或雕刻着巨大的、扭曲的符文,与她在黑水村棺材和祠堂布条上看到的类似,但更复杂,更密集,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也更令人不适。有些符文甚至像是在缓缓蠕动,吸吮着光线和生机。
这是一个病入膏肓、依靠着某种邪门手段强行续命的城池。
“龙气镇压?”林晚斜睨了一眼身旁马上的沈玦,语带讥讽。
沈玦面不改色,只淡淡道:“非常之时,行非常之法。京城乃天下中枢,若彻底被‘大荒’侵蚀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他目光扫过那些蠕动的符文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“这些‘定基符’……绘制得越来越急了。”
定基符?稳定根基?林晚看着一栋明显歪斜、却靠墙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强行维持不倒的三层木楼,只觉得那更像是一种饮鸩止渴。
琼林宴的考场设在曾经的皇家园林“澄心苑”。如今苑内奇花异草早已枯死殆尽,只剩下嶙峋的怪石和几潭散发着恶臭的死水。
中央最大的空地上,临时搭起了数百个简陋的考棚,每个考棚仅容一人坐下,彼此间用薄薄的木板隔开,仿佛一个个等待被填埋的棺椁。
来自各地、奇装异服、神色各异的“考生”们已陆续入场。有身穿道袍手持罗盘的老者,有披着兽皮浑身刺青的蛮汉,有闭目诵经的僧人,也有少数几个像沈玦一样穿着官袍、却面色凝重的官员。
他们彼此间几乎不交流,眼神里充满了警惕、审视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。
林晚的出现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。她太过年轻,穿着不合体的粗布衣服(沈玦提供的),手臂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,与周围那些或仙风道骨或凶神恶煞的“奇人”格格不入。
尤其是她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块印满奇怪符号的塑料板,更是引来了无数道探究的目光。
沈玦将她引至一个靠边的考棚,低声道:“试题由‘监正’亲自颁布,无人知晓内容。一切……小心。”他的目光在她手臂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,意味不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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