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应”两个字刚落地,解九爷的身子就晃了晃,若不是扶着廊柱,差点栽倒在青石板上。
他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,再睁开时,眼底的慌和愧都淡了,只剩半截入土的疲惫。
像终于卸下了压了几十年的担子,哪怕这担子卸下时,连带着解家的体面也碎了。
言云没再赶尽杀绝,只往后退了半步,给了他喘息的空间:“三天后,我要在解家祠堂见九门的众人,还有解家盘口的几个主事。话你自己说,说得清楚点,别留尾巴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落在躲在解九爷身后的解雨臣身上,语气软了些,“小臣这三天先跟我住,你派人把他的东西送到我那儿去——不用多,几件换洗衣物、他常玩的布偶就行。”
解九爷点了点头,声音哑得快听不清:“好……三天后祠堂见,小臣的东西,我让人现在就收拾。”
他没再看言云,只低头摸了摸解雨臣的头,指尖碰着孩子软乎乎的头发,眼底闪过点复杂的情绪。
有不舍,有愧疚,更多的是松了口气的怅然。
解雨臣攥着爷爷的衣角,抬头看言云时,眼尾的怯意少了点,多了点好奇。
刚才这位姑姑和爷爷说的话他听不太懂,可他知道,以后要跟姑姑住了。
他想起姑姑刚才给的水果糖,甜得很,比爷爷给的糖人还不粘牙,便小声问:“姑姑,跟你住,能每天吃水果糖吗?”
言云蹲下身,与他平视,指尖轻轻拂去他嘴角沾着的糖渣,眼底的冷意散了大半,露出点难得的软:
“能。不仅有水果糖,还能带你去看海边的贝壳,去摘比这甜的小番茄。”
这话让解雨臣的眼睛亮了起来,攥着爷爷衣角的手松了松,主动伸手抓住了言云的指尖——孩子的手软软的,带着刚握过糖的甜意。
言云起身时,顺势牵着他,没再看廊柱旁的解九爷,径直往院外走:“走吧,去看看我们以后住的地方。”
解九爷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走出院门,风卷着灯笼的影子晃在他身上,竟没觉得冷。
他抬手抹了把脸,摸到满手的湿意,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落了泪。
他这辈子算计太多,为了解家,扔了亲闺女,逼了亲儿子,到最后,倒是被自己扔出去的闺女,带着他最疼爱的孙子,替他挡解家的刀光剑影。
廊下的茶水早已凉透,洇在青石板上的印子像道洗不掉的疤,却不再刺眼。解九爷缓了缓,扶着廊柱站直身子,对着院外喊了声:
“来人,把小少爷的东西收拾好,送到大小姐的住处——记住,照顾好了大小姐,少了一样,仔细你们的皮!”
院外传来应和声,解九爷却没再管,只望着言云和小臣远去的方向,喉结又滚了滚。
三天后的祠堂,他会把所有事说清楚,把解连环的身份、把自己当年的算计,全摊在太阳底下。
就算解家的体面碎了,就算九门的人会笑话,只要解家能远离刀光剑影,就够了。
而院外,言云牵着解雨臣的手,走在青石板路上。
孩子还在问东问西,问海边的贝壳有没有花纹,问小番茄什么时候能摘,言云都一一应着,声音轻得像裹着风。
她知道,三天后的祠堂,是撕旧账的开始,也是护着小臣、帮他改写命运的第一步。
这一次,她不会再让这个孩子,走上辈子解雨臣的老路,更不会让他只拥有短暂的几十年,只能坐在空藤椅上,看番茄结了一茬又一茬。
房间里的夜灯拧到最暗,暖黄的光裹着解雨臣熟睡的脸——孩子蜷在新铺的软被里,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绣莲花的布偶,呼吸轻得像落在枕头上的羽毛,嘴角还微微翘着,许是梦到了海边的贝壳,或是没吃完的水果糖。
言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露在外面的小手腕,温温的,带着孩子特有的软。
直到确认他睡得沉了,才悄悄起身,走到窗边,背对着床沿舒了口气——白天在解家廊下的冷硬、谈条件时的锐利,在这声轻缓的呼吸里,悄悄卸了大半,眼底剩下的,是没说出口的松劲。
刚缓过神,识海里就传来三七啪嗒啪嗒嗑瓜子的声,混着它兴奋的嚷嚷:“言言!你白天跟解九爷叫板的时候,帅爆了!那眼神,那语气,吓得老狐狸都快站不住了,比黑瞎子当年在墓里诈粽子还厉害!”
言云失笑,靠在窗沿上,在识海里跟它对话:“就你会说。我要是不硬点,他能那么痛快答应公开旧事?”
“那可不!”三七的声音里满是得意,猫爪扒拉瓜子皮的声更响了,“你没看见他那怂样,你一说要公开解连环是私生子,他脸都白了。不过这个世界的关系还挺奇怪的,解连环居然成私生子了。”
言云笑着说“是够乱的,但解连环身份不改,我都不知道咱们用什么身份接近小花呢。”
三七扒拉瓜子皮的声响,忍不住弯了弯嘴角:“可不是乱嘛。本来解连环是解家唯一二代,这一个位面他的身份倒成了私生子了,倒是给咱们省了不少麻烦,咱这名正言顺,谁也挑不出错。”
言云指尖轻轻敲了敲窗沿,目光又落回解雨臣身上——孩子翻了个身,布偶抱得更紧了,小眉头轻轻舒展开,像是在梦里吃到了甜糖。
她的语气软了些:“其实也算是歪打正着。我本来还在想,怎么找个自然的理由接近他,没成想解九爷自己送上门来算计,倒让我顺理成章把条件摆了出来。”
“那老狐狸肯定没料到,算计来算计去,倒把自己的老底给卖了!”三七笑得幸灾乐祸,瓜子皮啪嗒掉在识海的虚拟石桌上。
“不过言言,你说三天后解九爷真能老老实实把话说明白吗?我总觉得他还藏着点小心思,万一到时候他又打感情牌,或者故意说一半留一半,咋办?”
“放心。”言云的眼神沉了沉,语气却依旧平静,“他谢九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我,他不可能冒这个险,即便发生了我也有准备。”
识海里的嗑瓜子声顿了顿,三七的声音软了下来:“还是你想得周全。等这事了了,我就赶紧把小花跟咱们绑定,到时候他就能跟咱们一起长生,再也不用像上一世那样,只能陪咱们几十年了。”
言云望着窗外的月亮,心里也跟着踏实起来:“嗯,等祠堂的事一结束,就绑定。到时候咱们带着小臣回港城,让他跟张叔学种地,跟老齐学钓鱼,跟小官学辨贝壳,再让小花……让他以后能安安稳稳地练字、画画,再也不用碰那些刀光剑影的事。”
说到这儿,她忍不住又看了眼床上的解雨臣,嘴角的笑意更浓了。
这一世,有她护着,有三七的绑定,有老齐和小官帮忙,小花一定能躲开上一世的宿命,能像现在这样,安安稳稳地做个有糖吃、有梦做的孩子,然后长成能肆意享受生活的模样。
识海里,三七也看着解雨臣,啪嗒啪嗒的声响混着窗外的风声,格外安心。
言云靠在窗沿上,静静守着这一室暖光,等着三天后的祠堂之约——那不仅是撕旧账的时刻,更是给小花开启新人生的时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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