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母那句话,如同带着倒刺的冰锥,反复凿刻着她的脑海,震得太阳穴突突狂跳。
她从未想过,婆母竟能生出如此不堪的念头!
赵惊弦……那是……
她如何能、如何能与他……
可她更不能离开小鲤!
她喉头哽咽,泣不成声,“我该怎么办……怎么办才好……”
自那以后,每次见到赵惊弦,玉娘都眼神躲闪,不敢直视。
她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娘那惊人的想法,要是他知道了会同意吗?
要是娘以留香火为由给他施压,他大概……会屈从的吧?
可那对他不公平,有了孩子,他势必要担起责任,更重要的是会影响他娶妻生子。
她对有没有儿子并无执念,有小鲤就足够了,大郎也和她一样,小鲤出生时,他很高兴,娘抱怨她生的不是儿子,他说儿子女儿都一样。
可她没有别的选择,赵母给了她两条路,要么生孩子,否则就改嫁。
一晚上的煎熬,带着对小鲤的爱意,玉娘做出了撕心裂肺的决定。
改嫁?赵家绝不会让她带走小鲤!即便能带走,前路茫茫,母女俩又能落到什么好去处?
为了小鲤,她只能……
吃过午食,玉娘到赵母房里,鼓足勇气,语气艰涩开口:“娘,那事...... 我应了,你和……提了吗?”
顾及着赵攸在,她说得含含糊糊。
“他那边我自会去说,你做好自己的事就成。”赵母没看她,给破了口子的衣服打补丁。
赵惊弦挑着两桶走进院子,水桶晃晃悠悠,肩头的衣衫洇开两弯深色的水痕月牙。
“娘,玉娘,小攸,把你们需要洗的厚袄子拿出来。”他声音不高,却也能让家里人都听到。
先出来的是小攸:“二哥,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
“嗯,天冷了,换下来的厚衣服沉,你们洗着吃力。正好我在家,顺手洗了。”他边说边往洗衣的大木桶里倒了半桶水。
小攸连忙拒绝:“二哥!哪能让你洗我的衣裳?我自己洗就成。”
家里活儿本就不多,要是连衣服都让二哥洗了,娘肯定要骂她懒。
赵母和玉娘也闻声来到院中。
“阿弦,衣服不用你洗!”赵母语气坚决,虽然平时也使唤儿子干活,但洗衣终究是女人的活计,“家里这点活累不着她们。”
赵母注意到满满当当的一大缸水,惊呼:“阿弦,这水是你挑回来的?你这身板哪能干这么重的活!”言语间满是心疼。
玉娘也看向水缸:“在家中洗衣服不方便,大郎走前付了银子给李大爷,请他每日帮忙挑水,足够家里用了,你不用这么辛苦。”
她指了指院子西角堆着脏衣服的箩筐,“家里人的脏衣都收在那儿,你的也放进去吧,一会儿我拿到河边去洗。你快回屋看书要紧。”
从前家里的水,都是身强力壮的赵霁川去挑。
参军前,他就把这活托付给了邻居李大爷,每日填满水缸,一天五文钱。
村里水井离得不近,来回一趟得小半个时辰。
赵惊弦常年住书院,家里只剩妇孺,赵霁川自然不会让她们干这力气活。李大爷也乐得赚这钱。
赵惊弦是知道大哥付钱请人挑水的,但不清楚具体数额。
“大哥付了多久的钱?”他问。
赵母摇头表示不知。
“三两银子,够付差不多两年。”玉娘记得大郎的话。
赵惊弦点点头表示知晓。
“衣服还是拿来吧,水挑回来不洗就浪费了。大门关着,我在家洗,外人瞧不见。”赵惊弦明白她们的顾虑。
既不好意思让他做这“女人活”,更怕传出去惹人笑话。
见她们仍踟蹰不动,赵惊弦不再多言,索性走向院子西角,俯身端起了那只盛满脏衣的竹箩筐。
冰凉的井水注入木盆。
他挽起袖子,将双手浸入水中,抓起衣物在搓衣板上用力揉搓,皂角泡沫在指间堆积、破裂,发出“嚓嚓”的声响。
他一边洗,一边抬眼看向廊下呆立的几人,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:“天寒了,河边风冷刺骨,去洗容易冻着身子。水既已挑回,不洗也浪费了。洗几件衣裳罢了,不费事。”那目光沉静如水,却有着无形的力量。
末了,他又轻声补了一句:“锅里温着一碗肉沫鸡子糜,给小鲤吃。”
玉娘应了一声“嗯”,随即又似想起什么,慌忙垂首。
这异于往常的反应落在赵惊弦眼中,他心中了然,母亲已然同她谈过了。
赵惊弦垂眸看她,眼底一片深邃的幽暗。
翌日清晨。
用过早饭,赵惊弦便上了山,捡了两捆柴背回家中堆放木柴的杂物间。
天气好时,玉娘和赵攸天天上山捡柴,现下天气冷山上人少怕不安全便不怎么去了。
连着两日,赵惊弦都上山捡柴,将杂物间堆得满满当当。
“娘,我回书院了。”赵惊弦背着简单的包袱站在母亲屋前。他在书院告了十天的假,今日是归期。
赵母披着棉袄出来,不舍地抱了抱儿子:“路上当心,在书院要好生读书,顾好自己。”
“嗯,娘您也要保重身子。”赵惊弦温声应道,“再过十来日书院休沐,我便回来。”
玉娘起身时,院子里已不见赵惊弦的身影。
她先给两只母鸡撒了把谷子,接着麻利地在灶上蒸好三个粗面馒头和一小碗金黄软糯的南瓜泥,又拌了一碟咸菜,这便是全家人的早食了。
吃了一个馒头,玉娘她一手抱着小鲤,一手执着小木勺,从桌上的碗里舀起温热的南瓜泥,小心喂进女儿口中。小鲤乖巧地张嘴,尝到甜味,便满足地抿着小嘴细细咀嚼。
很快一碗见底,小鲤打了个小小的饱嗝,唤了声:“娘~”
声音软糯得让人心都化了。
“诶!”玉娘高兴应了一声,很快巨大的悲恸如潮水般漫涌上来,大郎走时,小鲤尚在襁褓,还不会说话。
半年前小鲤终于会喊娘了,她也教会了女儿喊“爹”……可阿川,却再也听不到了。
“娘,困……”小鲤努力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,小脑袋一点一点的。
玉娘连忙敛起愁绪,挤出温柔的笑:“好,娘抱小鲤去睡觉。”
将女儿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,玉娘取出一方素白帕子,拈起针线开始绣花。
这帕子是从县城绣坊接的活计,每条要交五文押金。
她绣工好,花样也画得精巧。
简单纹样一条能挣三文,繁复些的能得五文,每日得空绣上几笔,也能挣个十几文贴补家用。
从前赵霁川在家时,总心疼她伤眼,很少让她接这活。
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:侠客书屋(m.xiakeshuwu.com)遗孀与忠犬小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