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娘、赵惊弦、小鲤、团团几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。
就见那小船上一个青色襦裙的女子表情惊慌，朝着他们高声喊：“不好了！我家小姐落水了。我不会水，公子可会凫水？能否救救我家小姐？”
几人俱是一惊，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，果然见湖面上一名蓝衣女子正在奋力挣扎，水花四溅。
赵惊弦看了两息，神色恢复平静，扬声道：“在下不谙水性，附近尚有其他船只，姑娘不妨再问问旁人。”
那青衣丫鬟却直直盯着他，语气带着几分不信与急切：“公子离得最近，何不勉力一试？这可是一条人命啊！”
她心中认定赵惊弦必会水性，若不会，怎会只身带着妻儿上船？
玉娘初时惊讶赵惊弦为何撒谎说自己不会凫水，很快也就想通了其中关跷。
如今虽不似前朝那般严守男女大防，可下水救人，衣衫尽湿之下难免肌肤相贴。
夏日衣裳单薄，这一救，便与肌肤相亲无异。
男子将女子救起后，倒未必一定要在意那些个礼数，毕竟是为了救命。
但若女方因此想不开，寻死觅活非要嫁他，迫于舆论，男子往往难以推拒。
若这男子已有家室，被救的女子若愿为妾尚可，若不愿，更是麻烦重重。
新朝建立不过十余载，礼教观念虽在形式上有所松动，但深植于人心的思想岂是轻易能够改变的？
玉娘望着水中挣扎的女子，心中天人交战。
她为那女子的安危揪心，可私心里，却无论如何也不愿让自家夫君与陌生女子有那般亲密的接触。
这并非担忧那女子会借此缠上赵惊弦，只是单纯不想。
“我会水，我能救她。老伯，劳烦将船划过去些。”玉娘定了定神，语气坚定。
江南水乡长大的她，对水有着天然的亲近。
那些模糊的童年记忆里，她的生母早早便让她在大水缸中练习凫水。
再后来，赵霁川也带她去过山上小河凫水，即便多年未曾下水，身体的本能却不会轻易遗忘。
“不可！”赵惊弦立即出声制止，“你已多年未曾下水，万一出事如何是好？”
他压低声音，对划船的老翁道：“老伯不必过去，免得我们占了位置，耽误了其他船只施救。”
“好嘞！”老翁巴不得这一声，连忙应下。
不等玉娘再开口，赵惊弦已握住她的手腕，“用不着娘子去救。你看那丫鬟离她家小姐如此之近，只需搭把手便能救起。”
小鲤和团团一人紧紧攥着玉娘的衣袖，一人拉着她的手。
两张小脸仰着，相似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安。
同声道：“娘不要去，水里危险！”
玉娘被孩子们扯得微微俯身。
她脑海里掠过很多思绪。难道是丫鬟故意害主子？
还是说，这落水女子当真对赵惊弦别有所图？
“好，娘不去。”她挨个摸了摸儿女的脑袋安抚，又侧身看了眼身旁的夫君。
赵惊弦觉察她的视线和情绪，当即倾身靠近，“怎么了？”
玉娘摇头：“无事。”
可瞧着那女子在水中挣扎的力度渐渐减弱，显然是真的不会水。玉娘终究不忍眼睁睁看着。
“船家，快将你的木桨递给她！”她扬声道，声音清亮。
那撑船的老翁早已慌了手脚。他自是识得水性，可一想到对方是位大户小姐，自己这般年纪、这般身份，若贸然下水相救，万一冒犯了贵人，他一个撑船的如何担待得起？
即便这家人不敢明着对澜园发作，但日后在外头想要收拾他，还不是易事？
正惶急无措时，听得玉娘这一声提醒，他如梦初醒，忙不迭将手中长桨奋力伸向水中挣扎的女子：“姑娘！快抓住桨头！小的拉您上来！”
谁知那女子在水中扑腾得厉害，非但没能抓住近在咫尺的木桨，反而在混乱挣扎间，被水流带得越来越远。
竟是朝着玉娘他们的船漂了过来！
蓝衣女子本就是冲着赵惊弦来的，怎肯让一个船夫坏了算计？
湖水浸透蓝衣，她是通晓水性的，心里并不慌张，此刻却拼命划动双臂，目标明确地朝赵惊弦的方向靠近。
她努力做出虚弱无力的模样，苍白的脸颊微微仰起，唇瓣轻颤，一双湿漉漉的眼盈满无助，直勾勾望向船头那清俊郎君。
那是我见犹怜、足以令寻常男子心软神情，她为了能寻个好夫婿，对着铜镜演练过无数次。
方才在岸边水榭，她无意间窥见邻亭里这位清俊郎君。
他正俯身对妻儿温言软语，那眉眼间的柔和，如同春日暖阳融化薄冰，让她一见便见之忘俗，再也移不开眼。
见他携着家眷登舟游湖，她心念急转，也立刻租了艘小船，悄然跟了上去。
她假意欣赏风景，对划船老翁吩咐：“船家，劳烦往那边划一些，我看在那处观景想必更好。”
所指方向，正是赵惊弦所在的船只边上。
她早与贴身丫鬟议定，由丫鬟适时引起对方注意，最终务必要他亲自下水相救才好。
届时名节有损，她再哭求一番，不愁不能闹着嫁与他做平妻。
哎，怪只怪这世上好郎君实在太少。
嫡母先前为她相看的那些，不提也罢。不是只知舞刀弄枪、不解风情的莽夫，便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、目光浑浊的纨绔，再不然就是身形瘦弱、开口闭口皆是之乎者也的酸腐书生，无一能及眼前这气度温和、身形高大的男子。
观他们一家衣着，非极富贵，想来他官职不高。
自己虽是庶出，却也是堂堂刑部尚书之女，若能下嫁与他做平妻，于他而言，岂非是一条求之不得的青云捷径？
世间男子，又有几人能拒绝这般诱惑？
眼见两船距离愈发近了，她心一横，算准时机，一声娇呼，“失足”跌入湖中。
她奋力扑腾出更大的水花，以求能立即引起注意，又做出奄奄一息的姿态，只盼那温润郎君能英雄救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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