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殿内死寂无声,只剩下朱雄英微弱却持续的哭声,证明着他刚刚从鬼门关被拉回的事实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奇身上,震惊、难以置信、恐惧,还有一丝绝处逢生的希冀。
朱元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如同最锐利的探针,死死盯着林奇,之前的暴戾和杀意被强行压下,但帝王的威压却更加浓重,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。他一字一句,重复着那个问题,声音沙哑而沉重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:
“你,刚才说,必须立刻什么?”
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,轰然压向林奇。
他知道,接下来的话,将决定他、甚至可能决定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。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所有杂念,目光迎向朱元璋那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的注视,语气清晰而坚定,不容丝毫犹豫:
“陛下!皇长孙殿下所患‘肠痈’,痈脓已成,寻常汤药已无力回天!拖延一刻,痈脓破裂的风险便增一分!届时毒血攻心,纵是大罗金仙降世,也难挽回!”
他顿了顿,掷地有声地吐出那个在明朝无异于石破天惊的方案:
“为今之计,唯有——开腹引流,清创祛脓!”
“开腹?!!”
“剖……剖开肚子??”
“妖术!此乃妖言惑众!陛下!万万不可啊!”
林奇的话如同冷水滴入滚油,瞬间让死寂的大殿炸开了锅!跪在地上的太医们再也顾不得恐惧,纷纷抬起头,脸上写满了骇然和荒谬,如同听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疯话!
几个年迈的太医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,涕泪横流地朝着朱元璋叩头:“陛下!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岂敢毁伤?!此乃圣人之训!剖开腹腔,人岂能活?此子分明是妖人!欲害皇长孙殿下啊!陛下明鉴!”
太子朱标也彻底愣住了,脸上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恐惧所取代。剖开自己儿子的肚子?这……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酷刑!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朱雄英,看向林奇的目光充满了惊疑不定。
朱元璋的脸上,肌肉在剧烈地抽搐着。他一生杀伐果断,见过的酷刑和惨状无数,但听到要将自己最疼爱的大孙开膛破肚,那股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暴怒再次轰然冲上头顶!
“铿——!”
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,腰间的佩刀竟被朱元璋猛地拔出了一半!凛冽的寒光映照着他狰狞扭曲的面容,冲天的杀意瞬间锁定了林奇!
“你——再——说——一——遍?!”每一个字,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血腥味。
冰冷的死亡预感瞬间攫住了林奇的心脏,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。他甚至能感觉到朱元璋那实质般的杀意如同刀锋刮过他的皮肤。
不能退!一步都不能退!
林奇强行挺直了脊梁,非但没有退缩,反而迎着那出鞘的刀锋,声音陡然拔高,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和反对声,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种医者对无知和迂腐的愤怒:
“陛下!草民再说十遍也是一样!是圣人之训重要,还是皇长孙的性命重要?!”
他猛地伸手指向那些太医,厉声质问:“若圣人之训能治病,殿下此刻为何还躺在这里受苦?!若汤药有效,为何殿下病情日益沉重?!诸位太医国手,你们除了跪在这里说不可、不行、不能,你们还有何法?!”
“你们告诉我!除了开腹引流,你们还有何法能救殿下?!说啊!”
他声如雷霆,气势竟一时将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!那些太医被他问得面红耳赤,张口结舌,呐呐不能言。他们若有办法,又怎会等到现在?
林奇转回头,目光灼灼地看向朱元璋,语气放缓,却更加恳切和急迫:“陛下!草民此法,绝非妖术!乃海外极西之国无数医者心血所凝!确有起死回生之效!草民愿以项上人头担保!”
他指向榻上痛苦呻吟的朱雄英:“陛下!您看!殿下还在受苦!每拖延一刻,他的生机便弱一分!痈脓若破,顷刻即亡!此刻犹豫,与亲手……无异啊!”
最后那句话,如同最锋利的锥子,狠狠刺中了朱元璋内心最深处的不安和恐惧!他握着刀柄的手,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,剧烈地颤抖着。
他看看怀里气息奄奄、痛苦不堪的孙子,再看看眼前这个眼神疯狂却异常坚定、手法诡异却刚刚才把孙子从窒息边缘拉回来的年轻人。
一边是根深蒂固的传统认知和巨大的风险,另一边是孙子即将消逝的生命和唯一一丝渺茫的希望。
这个杀伐一生、从未犹豫的帝王,此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。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,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朱元璋和林奇之间来回移动,等待着最终的裁决。
终于,朱元璋猛地将拔出一半的佩刀狠狠推回刀鞘,发出“锵”的一声大响,打破了死寂。
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奇,声音低沉得可怕,仿佛蕴含着风暴:“好!咱就信你这一次!但你给咱听好了!”
他猛地逼近一步,几乎与林奇脸贴脸,那恐怖的威压几乎让林奇无法呼吸:“你若能救活咱大孙,咱封你侯爵,赏万金,与你平分天下富贵!但你若失手……”
朱元璋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,带着刻骨的狰狞:“咱不光要你凌迟处死,咱还要诛你九族!把你所说的那个什么海外异国,也翻出来,寸草不留!听明白了没有?!”
“草民,明白!”林奇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重重应道。赌赢了!至少赢得了机会!
“需要什么?说!”朱元璋雷厉风行。
“草民需要:
一、一间尽可能干净、通风、明亮的静室,所有门窗缝隙以棉布蘸沸水塞紧!
二、大量沸腾过的热水,源源不断供应!
三、煮沸暴晒过的干净白布,至少三十匹!
四、最烈的酒!越多越好!
五、锋利的匕首(柳叶刀最佳),在火上烧红,再浸入烈酒!
六、一根空心细鹅毛管或芦苇杆,同样煮沸消毒!
七、蜜蜡、针线!”
林奇语速极快,报出一连串要求。这些是他在现有条件下,能想到的最接近无菌操作和简易手术设备的替代品。
朱元璋听完,虽觉得诸多要求古怪(尤其是大量沸水和白布),却毫不拖泥带水,猛地扭头对周公公和锦衣卫吼道:“都听见了吗?!立刻去办!半柱香内备不齐,全部提头来见!”
“是!是!”周公公和锦衣卫头领吓得魂飞魄散,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,整个皇宫的力量被瞬间动员起来。
朱元璋又看向地上那群目瞪口呆的太医,语气冰冷:“你们!全都给咱滚出去候着!待会儿用得着你们的时候,要是谁敢藏私或手脚不利索,咱剐了你们!”
太医们如蒙大赦,又心惊胆战,连滚带爬地退到了殿外廊下。
很快,偏殿旁边一间原本用来给值守太监休息的耳房被迅速清空、打扫。一桶桶热水被烧开提来,一匹匹白布被送来又按林奇的要求撕成块状煮沸烘干,一坛坛御酒被拍开泥封,匕首、鹅毛管等物也迅速备齐。
林奇指挥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太监,用烈酒反复擦拭房间内的桌椅,又将煮沸的白布铺在临时拼凑的“手术台”上。整个房间弥漫着浓郁的酒味和水蒸气。
他没有让任何人插手最关键的无菌准备环节。他亲自将那把磨得极锋利的匕首放在火上灼烧至通红,然后浸入烈酒中冷却。同样处理了那根空心鹅毛管。他又用烈酒反复清洗了自己的双手,直到皮肤发红,甚至将剩余的酒液泼洒在自己破烂的手术服上,进行粗略的消毒。
这一幕幕古怪而严谨的准备工作,透过敞开的房门,落在一直死死盯着里面的朱元璋和朱标眼中,让他们眼中的惊疑不定稍稍减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和……一丝微弱的信任。
这个年轻人,似乎真的有一套他们无法理解的、却异常严格的章法。
一切准备就绪。
林奇走到门口,对着朱元璋和朱标深深一揖:“陛下,殿下,草民需即刻为皇长孙手术。期间需绝对安静,请陛下和殿下于门外静候。草民……定当竭尽全力!”
朱元璋嘴唇紧抿,看了看被抱过来的、已经因为高烧和虚弱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朱雄英,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即将决定他孙子生死的年轻人,最终,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:
“准!”
宫人将朱雄英小心地抱入那间临时手术室,放在铺着白布的桌台上。
林奇最后看了一眼门外那两位站在大明权力巅峰、此刻却如同普通祖辈父辈般焦虑绝望的男人,深吸一口气,猛地关上了房门。
门外,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和储君,是焦灼的等待和悬于一线生死。
门内,是一个来自现代的医生,凭借有限的资源和超越时代的知识,即将进行一场旷古未有、赌上一切的手术。
历史的齿轮,是否会在此刻,发生偏转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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