秃鹫河谷，北元大营
漠北的风卷着沙砾，掠过秃鹫河谷两侧的岩壁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河谷深处，北元新汗巴图拉正坐在牛皮大帐内，手中把玩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弯刀，帐外传来的马蹄声却让他皱紧了眉头——这是哨探回来了。
“汗王，明军离河谷已不足五日路程！”一名浑身裹满尘土的头领掀帘而入，单膝跪地，语气带着几分急促，“他们的行军速度比咱们预料的快得多，而且……跟以前不一样。”
“不一样？”巴图拉放下弯刀，浓眉拧起，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，“汉人军队向来拖着庞大的辎重，走不了多快，能有什么不一样？”
“他们的车队排得极整齐，不像以前那样杂乱，好像每辆车的大小、速度都差不多，一点不拖后腿。”头领咽了口唾沫，继续说道，“还有，我们派去的三批游骑，想趁夜劫营试探，都没占到便宜——明军的营寨扎得特别刁钻，要么背靠着矮丘，要么挨着水源，四周还有暗哨和绊马索，根本找不到空隙，有两批兄弟还折了几个人。”
巴图拉站起身，走到帐外，目光望向南方——那里是明军来的方向，天空中隐约有沙尘扬起。他沉默片刻，嘴角却勾起一丝不屑：“哼，不过是搞些装神弄鬼的花样罢了！汉人就是这样，打不过就靠小聪明。到了草原上，最终还是得靠骑兵的速度、弓箭的准头说话！”
他猛地转身，弯刀指向河谷两侧：“传令下去！各部按原计划准备！让牧民把牛羊赶到河谷上游，把水源守住！等明军进入河谷，人马疲惫、阵型散乱之时，咱们就从两侧高地冲下去，用铁骑把他们踏成肉泥！”
帐外的将领们齐声应和，声音震得周围的帐篷微微晃动。巴图拉看着眼前整齐排列的骑兵——一万五千名精锐，都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勇士，手中的弯刀能劈开铁甲，胯下的战马能日行百里。他有十足的自信：秃鹫河谷地势开阔，正好适合骑兵冲锋，自己以逸待劳，占尽地利，明军就算来得快，也绝不是对手。
明军前锋，河谷外围三里处
两日后，明军前锋抵达秃鹫河谷外围，蓝玉立刻在临时搭建的中军帐内召集众将议事。帐中央摆放着巨大的沙盘，上面用泥沙和小旗还原了秃鹫河谷的地形——河谷长约十里，宽五里，两侧是缓坡，坡上长着稀疏的灌木，入口处较为狭窄，越往深处越开阔。
“巴图拉把主力都摆在河谷中段，看样子是想跟咱们在这里硬碰硬。”蓝玉手持木棍，指着沙盘上代表北元军的黑色小旗，“这老狐狸选的地方很毒——河谷里没什么遮挡，他的骑兵冲起来，速度能提到最快，咱们的步兵方阵很难顶住。”
“大将军，不如分兵！”一名将领立刻出列，“末将带五千骑兵，绕到河谷上游，从背后偷袭他们的粮草营，把他们的水源断了！巴图拉没了粮草，自然不战自溃！”
“不行！”另一名将领反驳，“鞑子骑兵机动性强，万一咱们分兵，他们突然转头打咱们的偏师，反而会陷入被动！依我看，不如就在河谷入口列阵，用步兵和火铳顶住正面，骑兵在两侧接应，等他们冲累了，咱们再反击！”
众将议论纷纷，有的主张分兵诱敌，有的坚持正面防守，却始终没拿出一个稳妥的方案——北元骑兵的冲锋威力，他们在北疆交手多年，早已深有体会，正面硬抗，损失必然不小。
林奇一直站在沙盘旁，安静地听着众人的争论，手指轻轻划过代表河谷东侧缓坡的泥沙。等帐内声音稍歇，他才开口，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：“大将军，诸位将军，若想减少损失，又能有效破敌，可否将我们的‘大家伙’，提前部署在河谷东侧的高地上？”
“大家伙？”众将愣了一下，随即反应过来——林奇说的是随军携带的二十门改良式野战火炮。这些火炮自出征以来，一直盖着厚厚的炮衣，放在特制的马车上，除了炮营的人，几乎没人见过它们实战的样子。
一名性急的副将立刻皱眉：“林大人，这恐怕不行！火炮那么笨重，要运到高地上，得先修路、搭架子，少说要大半天时间。而且鞑子骑兵来得快，万一咱们还没架好炮，他们就冲过来了，那些铁管子不就成了摆设？这东西守城还行，打野战，实在不靠谱！”
“是啊，林大人，火炮射程是远，但装填慢，万一被鞑子近身，连自保都难！”另一名将领也附和道。
蓝玉抬手制止了众人的议论，目光落在林奇身上：“林少保，你既然这么说，肯定有你的道理。说说看，你想怎么用这些炮？”
“大将军请看。”林奇拿起木棍，指向河谷入口，“河谷入口狭窄，明军进入时，阵型必然会收拢；但巴图拉要想冲锋，就得从开阔的河谷中段往入口冲——这段距离，足足有三里。我们的火炮射程，经过改良后能达到四里，正好能覆盖这段路程。”
他顿了顿，继续分析：“若提前把火炮运到东侧高地，在明军进入河谷前完成部署，等北元骑兵开始冲锋时，火炮就能先进行远程打击。咱们的目的不是靠火炮全歼敌军，而是打乱他们的阵型——骑兵冲锋最讲究整齐，一旦前面的人马被火炮炸乱，后面的骑兵就会收不住脚，要么撞上前面的人，要么被迫减速，冲锋的势头就没了。”
“至于火炮的安全。”林奇看向那名担忧的副将，“我们可以派五千步兵保护炮营，高地地势高，步兵站在坡上，用长枪和火铳就能挡住小股骑兵的偷袭。只要撑到火炮打乱敌军阵型，咱们的主力再从正面出击，骑兵从两翼包抄，就能一举破敌。”
蓝玉盯着沙盘，脑中飞快推演——这个计划确实大胆，完全颠覆了“骑兵冲、步兵挡”的传统战法，但仔细一想，却处处击中北元军的弱点。他沉默良久，猛地一拍沙盘，木棍重重戳在东侧高地：“赌了！就按林少保说的办！王副将，你立刻带五千步兵，护送炮营，连夜出发，务必在明日午前把火炮运上高地，架好炮位！其余各部，随我在河谷入口列阵，天亮后缓慢推进，引巴图拉来攻！”
“末将领命！”众将齐声应和，帐内的气氛瞬间从犹豫变得坚定。
次日午时，秃鹫河谷
阳光炙烤着草原，河谷里的空气都透着燥热。北元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，在河谷中段整齐列阵，一万五千匹战马同时刨着蹄子，扬起漫天沙尘，弯刀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。
巴图拉骑在一匹黑色的战马上，看着远处明军缓缓进入河谷——明军的阵型很规整，步兵在前，骑兵在两侧，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些盖着布的大车，看起来没什么特别。他冷笑一声，举起了手中的弯刀。
“呜——呜——”苍凉的号角声在河谷中响起，北元骑兵开始缓缓加速，马蹄声从稀疏变得密集，如同闷雷般滚向明军阵地。前排的骑兵弯弓搭箭，箭簇对准了前方的明军步兵，只待进入射程，便要射出致命一击。
就在这时，河谷东侧的高地上，突然传来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！
“轰！轰！轰！”
如同晴空霹雳，二十道火球从高地上喷射而出，拖着黑色的烟尾，划破天空，带着凄厉的呼啸，砸向正在加速的北元骑兵队伍！
第一波炮弹的落点不算精准，有几枚落在了骑兵队伍前方的空地上，炸开的泥土和碎石溅起数丈高；但也有三枚炮弹直接砸进了骑兵群中——“轰隆”一声巨响，泥土、马尸、残肢瞬间被炸飞，巨大的冲击波把周围的骑兵掀翻在地，受惊的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，疯狂地甩动着脑袋，根本不听骑士的指挥。
“那是什么？！”
“是天雷！汉人请来了天雷！”
北元骑兵彻底慌了，冲锋的势头瞬间停滞，原本整齐的队伍变得混乱不堪，前排的人想停，后排的人还在往前冲，互相推搡、踩踏，惨叫声此起彼伏。他们一辈子在草原上打仗，只见过弓箭、弯刀，从未见过这种能喷吐火球、炸死人马的“怪物”，一时间竟以为是汉人动用了鬼神之力。
巴图拉也惊呆了，他坐在马背上，瞪大了眼睛看着高地上那些冒着黑烟的“铁管子”，大脑一片空白。但他毕竟是北元的汗王，很快便反应过来，声嘶力竭地大吼：“慌什么！那是汉人搞的鬼把戏，没什么可怕的！冲过去！只要冲过去，那些铁管子就没用了！”
然而，他的怒吼已经晚了——高地上的火炮已经完成了第二轮装填，炮营统领挥舞着红旗，高声下令：“放！”
“轰！轰！轰！”
这一次，炮手们根据第一波的射击效果调整了射角，炮弹更加密集地落在北元军的前队和中军结合部。又是一阵巨响，更多的人马被炸飞，混乱像瘟疫一样在骑兵队伍中蔓延，越来越多的战马受惊失控，整个冲锋阵型彻底崩溃。
“时机到了！”河谷入口处，蓝玉看到北元军阵脚大乱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，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，高声下令，“擂鼓！全军进攻！”
“咚！咚！咚！”激昂的战鼓声立刻响起，如同惊雷般响彻河谷。
明军阵营中，两侧的骑兵率先出动，如同两把锋利的尖刀，朝着混乱的北元军侧翼冲去；正面的步兵方阵则迈着整齐的步伐，稳步推进，长枪如林，盾牌如墙，火铳手在方阵间隙中架起火铳，朝着溃散的北元骑兵扣动扳机——“砰砰”的枪声不绝于耳，每一声枪响，都有一名北元骑兵倒下。
北元军本就没了冲锋的势头，又遭遇明军的三面夹击，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，士兵们纷纷调转马头，朝着河谷上游溃逃。巴图拉在亲兵的拼死保护下，杀出一条血路，狼狈地往漠北深处逃窜。他回头望了一眼高地上那些还在喷吐火舌的“铁管子”，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——他到最后也没明白，那些不起眼的铁管子，为何能有如此可怕的威力。
火炮的轰鸣，不仅粉碎了北元骑兵的冲锋，更彻底击垮了他们的战斗意志。科技的力量，第一次在草原野战中，展现出了决定性的威力。
高地之上，林奇看着山下溃逃的敌军和乘胜追击的明军，对身旁的炮营统领说道：“把这次的射击数据——包括射程、射角、弹着点、敌军混乱程度，都详细记录下来。下次再用火炮，我们就能打得更准、更狠。”
炮营统领用力点头，眼中满是兴奋——他原本也对这些“新式火炮”没底，如今亲眼看到它们的威力，早已心服口服。
河谷中，明军的欢呼声和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，夕阳的余晖洒在战场上，为这场胜利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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