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念的答案在鲸野离歌耳中并不虚假，反而像是一块拼图，严丝合缝地填补了她心中的疑惑。
她太了解自己了。
如果未来的某一天，她被这座永恒的绿洲困得喘不过气，如果她正巧再次遇见了虞念……
她确实会做出同样的选择。
鲸野离歌忽然轻笑了一声，笑声里没有怀疑，只有某种宿命般的了然。
“我明白了，谢谢你的解惑。你至少现在看起来，确实值得这份水蕴本源。”
虞念的悲伤她感受得到，十分清晰。某一个时刻的自己，曾得到过这样一份情谊，鲸野离歌很高兴。
见鲸野离歌认可了自己的解释，虞念欲言又止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这一世，或许需要她成长到不会再轻易让身边的人选择为自己承担伤害时，她才可能做到释然，去坦然的面对鲸野离歌。
也或许，未来她会主动来到这座孤岛，主动向鲸野离歌提出，带她逃离这场永恒的目送鲸落。
“离开关卡的通道我已经打开了，你们可以走了。”
随着鲸野离歌的手指在半空中轻点，传送门在巨鲸骨骸前出现。
虞念没有多言，只是点头，转身朝小狸子抬手示意。
鲸野幼崽察觉到她的动作，立刻从小狸子身边游回来，银白的尾鳍摆动，急切地往虞念怀里钻。
虞念伸手抵住它的额头，将它轻轻推回鲸野离歌面前。
鲸野幼崽一愣，僵在半空中，像是没反应过来。
鲸野离歌注视着这一幕，忽然开口：“如果你愿意，可以和它签订契约。”
虞念惊讶的抬头看向了鲸野离歌，没想到她会这么说。
“她很喜欢你，如果你也喜欢她，可以带它离开蜃川，让它跟着你。”鲸野离歌的声音很轻，却字字清晰，“从此它就不必再困在这里，余生在永恒的流浪里度过。”
虞念沉默了一瞬，转头看向小狸子。
小狸子正蹲在一旁，手指戳着地面上一株倒生的蘑菇，假装没在听。
可虞念视线扫过来的瞬间，她立刻抬头，脸上满是不乐意。
小狸子：……你的意思是我才刚回来，你就要有新宠了是吗？
虞念看着眼前的小狸子明明气鼓鼓的，可眼神却往鲸野幼崽身上瞟了又瞟。
鲸野离歌轻笑着凝出一缕水雾，缠绕在鲸野幼崽的周身：“它不是普通的鲸野幼崽。”
鲸野幼崽被水雾托起，身上折射出了幻境一般的流光。
“它是由鲸落绿洲的幻象本源凝聚而成的生命。”鲸野离歌看向虞念，眼底藏着某种深意，“它的上限……非常高，会是你未来的强大助力。”
虞念沉思着陷入抉择，她明白鲸野离歌的意思。这只幼鲸，未来或许能成长为比肩鲸野族巅峰的存在。
鲸野幼崽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，小心翼翼的游到虞念面前，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腕，像是在问“我可以跟着你吗？”
小狸子突然站起来，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：“随便你啦。你要非要留下它的话，让它在家陪我玩也不是不行。”
她的语气别扭，可眼睛却一寸不离的盯着幼鲸，像是怕它下一秒就消失。
虞念明白，小狸子其实是也喜欢这只鲸野幼崽，支持她留下鲸野幼崽的，只是有些小小的吃醋而已。
这一路上，不论是在镜鲸回廊里，还是在鲸落圣所里，她都和鲸野幼崽相处的很愉快，在切割藤蔓成功停止鲸野幼崽的鲸落时，虞念看见过她眼里的高兴与喜爱。
虽然小狸子有时候喜爱到会对着鲸野幼崽流口水……
虞念的视线落在鲸野离歌身上，喉咙微微发紧。
鲸野离歌就这样站在巨鲸骨骸前，看着虞念，唇角含笑，眼底却藏着某种虞念读不懂的情绪，像是释然，又像是遗憾。
虞念张了张嘴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这一世的鲸野离歌，此刻依然留下，继续被困在这里。她没有在得知水源本源的真相后，选择自己通过契约逃离蜃川，却把机会推给了鲸野幼崽。
不知道这算不算一场另类的鲸落鲸生。
鲸野离歌看懂了虞念的意味，指尖一划，水雾在她掌心凝聚，渐渐化作一张泛着幽蓝光芒的契约卷轴。
“给。”她将契约递给虞念。
虞念接过契约，羊皮纸的触感冰凉。她低头看向鲸野幼崽，小家伙正绕着她的手腕游动，带起一阵微痒的触感。
“你不后悔？”虞念突然问。
鲸野离歌歪了歪头：“后悔什么？”
虞念沉默不言。
后悔这一世没有选择自己逃离？后悔把机会让给了一只幼崽？后悔继续留在这座永恒的囚笼里？
虞念没问出口，但鲸野离歌听懂了。
鲸野离歌的指尖轻轻点在那张契约上：“不是所有鲸野族都渴望离开。当然，我确实是其中渴望离开的那一个。”
她的目光越过虞念，看向鲸野幼崽，又抬头看向蜃川的沙漠。
“但它是不同的……这只鲸野幼崽诞生于幻象，却比任何鲸野族都更向往真实。它比我更需要逃离蜃川，将所有资源优先供养新生命，这也是鲸落圣所存在的意义。”
鲸野幼崽似乎察觉到了，眼前两人的话题转向了自己。幼崽突然停下游动，轻轻的搭在虞念手背上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。
虞念深吸一口气，咬破指尖，血珠滴落在契约中央。
鲸野幼崽立刻凑上来，额头贴上她的伤口，一缕银蓝交织的光从它体内流出，与鲜血交融。
鲸野离歌看着这一幕，忽然伸手揉了揉鲸野幼崽的脑袋：“好好长大。”
她的手指在触碰到鲸野幼崽的瞬间，一缕水蕴本源悄无声息的渡了过去。
虞念看见了，但什么都没说。
“走吧。”鲸野离歌转身，长袍在云海中划出一道水痕，“你们该离开了。”
虞念攥紧契约，鲸野幼崽游到了她的肩头，尾鳍轻轻拍打着她的脖颈，像是在催促。
她最后看了一眼鲸野离歌的背影，牵着小狸子迈步踏进了传送门。
光晕吞没视野前，虞念听见了鲸野离歌带笑的声音随风飘来：
“下次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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