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苍枫城的灯笼次第亮起,却照不亮城主府与巡抚署之间的暗渠。叶天站在巡抚府衙的角楼上,守林兽幼崽的萤光在他掌心流转,映出远处城主府飞檐上的鸱吻,像一头蛰伏的兽。
“陈教练的炼气三层,够我用了。”他摩挲着短匕上的防滑纹,忽然想起七岁那年,父亲带回来的中年修士——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,袖口磨出毛边,腰间别着个酒葫芦,正是家族外聘的修士教练。“我这一身本事,都是他教的。”叶天对着夜风低语,“他总说自己修为低,教不了高深法门,可那些缩骨功、憋气法、关节技,偏偏能在刀光里捡回性命。”
角楼下传来脚步声,张大人披着月白披风上来,手里捏着两封密信:“城主府的信鸽,刚落在巡抚署的檐角。”他展开信纸,眉头拧成疙瘩,“一封是给京里宦官的,说‘账本已妥,血玉待验’;另一封……是给大长老叶松的,许他‘事成之后,掌苍枫城粮道’。”
叶天的心猛地一沉。大长老叶松,祖父的堂弟,早年在户部当过低阶文书,靠着“稳中求进”的信条坐稳族中田产总管之位。此人最擅权衡,当年父亲被污蔑时,正是他以“忍一时风平浪静”压下三长老的怒焰,此刻竟与城主暗通款曲。
“二长老呢?”叶天忽然问。守林兽幼崽的萤光突然跳了跳,像是在预警。
“回春堂的药童来报,二长老叶梅傍晚就关了药铺,说是‘盘点药材’。”张大人冷笑一声,“她的药铺垄断苍枫城药材,城主府的疗伤药,向来从‘回春堂’采买。”
叶天想起那位总爱用银簪挽发的女长老,她总在袖口藏着晒干的艾草,说“驱虫辟邪”。当年父亲卧病,正是她借着送药的由头,偷偷塞来刻着“解毒”二字的竹牌。“她不会的。”叶天摇头,“去年我染了风寒,她亲自煎药,药罐里飘着的艾草香,跟母亲绣的平安符一个味道。”
张大人刚要开口,角楼的木梯突然“吱呀”作响。三长老叶石提着滴血的朴刀上来,肩头的伤口渗出血迹,却挺直了腰板:“钟楼底下的密道入口,守着三十个血蛊人。老夫人的药铺后门,倒有辆马车往城主府去了——拉着个盖黑布的大箱子。”
叶石,叶家护院总管,早年在“震山镖局”走镖,能开三石弓,一手朴刀使得出神入化。当年父亲将护院交给他时,曾说:“叶石的刀,护得住叶家的门。”此刻他刀上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,晕开一朵朵小血花:“四长老叶泉的粮行,今晚往城主府送了三车‘糙米’,麻袋缝里漏出的,却是白米——那是军粮的规格。”
四长老叶泉,管着叶家的粮行,算盘打得比谁都精,总说“粮食是铁,银钱是钢”。叶天忽然想起,去年灾荒,正是他以“仓储不足”为由,拒绝开仓放粮,被父亲在祠堂罚跪了三个时辰。
“五长老叶砚在书房烧账册。”叶石接着说,声音像磨过的砂石,“我派去的护院说,火光映着他的脸,笑得起劲呢。”
五长老叶砚,专管族中商铺账目,左手算盘右手笔,最在意“账面光鲜”。叶天记得他总把“亏空”二字挂在嘴边,却在去年生辰,给儿子买了柄镶玉的折扇。
“六长老叶桑带着账房先生,去了城主府偏厅。”叶石的刀在掌心转了个圈,“说是‘核对商户税银’,可此刻哪有税银要核对?”
六长老叶桑,管着叶家名下的绸缎庄与布铺,总爱说“和气生财”,见了城主府的人,腰弯得比谁都低。
“七长老叶禾……”叶石顿了顿,声音沉下去,“他在祠堂跪着,面前摆着老太爷的牌位。”
七长老叶禾是族中学究,一辈子研究族谱,总说“叶家的根在祠堂”。叶天小时候偷摸进祠堂玩,常被他用戒尺打手心,却也总在罚完后,塞块麦芽糖:“记着疼,才记着规矩。”
张大人将密信凑到萤光下,突然指着信纸边缘:“这墨迹……是‘回春堂’特有的松烟墨,掺了艾草灰,遇水会泛青。”他抬头看向叶天,“二长老的信,未必是通敌。”
叶天的心猛地一跳。母亲当年绣平安符,总爱往丝线里掺艾草灰,说“能防蛀”。他突然想起二长老药铺后院的晒药架,常年晾着艾草,味道跟母亲的绣房一模一样。
“去回春堂!”叶天拽住张大人的衣袖,守林兽幼崽的萤光暴涨,“陈教练教过,最危险的地方,往往藏着生路!”
夜色里,两匹快马冲出巡抚署。叶天伏在马背上,忽然想起父亲——叶啸,十年前在北境抗击蛮族时断了左臂,回苍枫城后掌着叶家粮道,却在三年前因“急病”去世。母亲苏婉,那位来自水乡的绣娘,在父亲下葬后,将自己关在绣房三日,第四日清晨,房梁上悬着她未绣完的平安符,针脚整齐,却再也无人能续。
“爹,娘,儿子要找出真相了。”叶天低语,马鬃扫过脸颊,像母亲当年的手。
回春堂的后门虚掩着,飘出艾草与血腥混合的气味。叶天推门而入,正撞见二长老叶梅将个血蛊人按在药碾子上,银簪刺入它的后颈。她的袖口沾着血,却死死咬着牙:“说!城主把血玉藏在哪?”
血蛊人嘶吼着,利爪划破二长老的手臂,她却不退反进:“老身的药铺,岂能容你们这些邪祟撒野!”
叶天突然明白,那些送往城主府的药,或许掺着能克制血蛊的艾草灰——就像母亲往丝线里掺灰防蛀。二长老的“通敌”,怕是场苦肉计。
“二长老!”叶天掷出短匕,刺穿血蛊人的关节,“我们知道账本的下落了!”
叶梅抬眼,银簪上的血迹滴在药碾子上,与艾草灰混在一起,泛出青色:“天儿?你来得正好。”她从药柜暗格掏出个瓷瓶,“这是你娘留下的‘破蛊丹’,当年你爹从北境带回的方子,能解血蛊毒。”
窗外突然传来钟鸣,十一下。叶天望着瓷瓶上熟悉的艾草纹,突然想起陈教练的话:“修为高低不算什么,能看透人心,才是真本事。”
远处,城主府的方向亮起火光,隐约传来厮杀声——三长老带着护院抄了密道,六长老的账房先生正抱着账册往巡抚署跑,七长老在祠堂点燃的,是从城主府偷来的密信。
叶天握紧瓷瓶,守林兽幼崽的萤光映出他的眼:“陈教练,您看,您教的本事,真的能救命。”
夜色深沉,苍枫城的乱局才刚拉开序幕,而叶家的锋芒,已在暗流中悄然出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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